编者按:“困而知之”是“田园宰相”王憨山常用的一方印,是他勉励自己在面对困境和挫折时,通过反思和领悟来获取知识和智慧的方式。正在湖南美术馆展出的“‘困而知之’——纪念王憨山诞辰100周年特展”,集中展出了王憨山生前创作的150余件美术精品和艺术文献,全面梳理、展示了画家的艺术历程和艺术风格。红网文艺同期推出系列名家评论,向老一辈艺术家致敬。
王憨山作品,《一唱雄鸡天下白》。
王憨山之倔
文丨蔡栋
人的性格乃至日后的事业是否与人的名字多多少少有些联系?早年他的名王嘘云,自觉名字有点俗,慕宋代憨头陀笑中悟道,遂改名为王憨山,从此一脸憨笑,像大山一样沉稳,确乎“名实相符”;其书画以“重、拙、大”见称,亦与他的大名风格一致。倘若进一步挖掘,我们又不得不说王憨山之“憨”,尚只属表面现象,深层次,还得用一个“倔”字来形容。
就拿上次在中央美院办画展来说吧,布置展厅时,他左端详右端详,折腾来折腾去,二三楼两个展厅的画好不容易才挂完,可他转一圈,又提出要把三楼展厅七八张画与二楼展厅的画换下位置。搞布置的小伙对这位脚穿黑布圆头鞋,腰系土纱带的“乡巴佬”有点不敬了:“你当初就要设计好嘛!”68岁的王憨山一脸憨笑,连赔不是:“只怪我没经验,考虑不周到,麻烦,麻烦!”憨笑归憨笑,调整可没打丁点儿折扣,画终于按他的意愿重新挂好,这不是倔又是什么?
第一次到首都的高等学府办画展,县里跟来的同志要买两个花篮添点气氛,地区文联、省文史馆的领导也说过要送,憨老北京的朋友早就准备买(好心的林凡还劝他买一根皮带),可他一听一个花篮要两百元,憨笑没影了:“花这些冤枉钱做什么?人家是来看画,又不是看花篮。”硬是一个都不要,倔到后来,干脆连开幕式也免了。可他的画却吸引了那么多美院的师生,艾青坐着轮椅来看了画,还直问:“刘海粟来看了没有?”
画展打响后,按量说,潜心操练了那么多年,总该大画特画卖几个钱改善一下居住条件吧(至今他的画室还几处漏水),戏称曰“漏室”,闲章明志,王憨山请人刻的一枚闲章却是“二分写字,二分画画,六分读书”,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六分读书”,这又是他这一倔。
艺术上的繁与简是画家们常谈的话题,凭自己几十年来的艺术探索,王憨山对此有得到的见解:“简与繁或者不简不繁都不是评定作品好坏的标准,其标准在于出不出新意。”他的画有时极简,留白极多,如《春风得意》画面上就两根柳条,一只振翅飞翔的小阳雀,其余全是空白,简得不能再简,却给人生机扑面之感;有的画又极繁,如《鹰》,两只铺天盖地的大翅膀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令人想起庄子《逍遥游》中“其翼若垂天之云”的大鹏,刚劲的线条几笔勾勒出咄咄逼人的鹰眼和锋利无比的鹰爪,鹰的那种睥睨一切的雄悍气势跃然纸上,给人一种震撼力量。不墨守成规,不人云亦云,总是力图自己有点什么新发现,在艺术探索上,这不也是一种倔的表现吗?
王憨山作画有一套“给足论”:“作画,墨要给足,色要给足,给画才有分量。”正是这种“给足论”使他的书画流露出“重、拙、大”的独特风格,一种沉稳自信的倔气与大气。
其他如看水牛打架误了赶火车,参观博抱石画展在屈原像面前直想下跪,这固然是“憨”,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对艺术的执着,另一种倔。
与“人去业显”的江西黄秋园,四川陈子庄相比,王憨山自然要幸运得多,他终于在晚年有机会向社会一展他的艺术才华。长沙、北京、广州,画展一个接一个,被中央美院教授称为“一股大风来了”。今年10月,这股“大风”还要刮到新加坡去。60多年农村生活,使他的画充满了泥土芬芳,他的文化底蕴,又使他的画意境深远。中央美院教授钱绍武在和王憨山长谈五个多小时后曾给一位同志去信:“憨山先生乃是国宝。”没有一种对艺术的执着追求,没有那么一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倔劲,又焉能成为“国宝”!
(原载《湖南日报》1992年6月21日三版)
来源:红网
作者:蔡栋
编辑:唐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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