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将梦境与浮生缔结

——评张战散文集《雨梯上》

文丨谢宗玉

一口气看完《雨梯上》，意犹未尽，不忍释卷。在张战文章的诸多美好中，最吸引我的，居然是她的散文结构。然而直至读完最后一字，我都不确定张战在散文结构上，是否花了时间和心思，或许她只是“妙手偶得之”？张战她不讲废话，句句见性明心，文章篇幅都不长，差不多是把自己最想表达的东西，传神而节制地摹写出来后，就突然收手，结束了，让人猝不及防，又回味无穷。正是这种结构上的跳跃感与蓬松感，使得文章很灵动，不呆板，还充满了不确定性。并且营造出了一种意念飘忽、情绪浓郁的巫性之境。进入张战散文，便是逃离庸常社会，进入一个梦幻般的诗性世界。头脑与心灵的各种感触，像春林新雨后的茎芽，疯狂生长。这是一种枯萎了很久的精神拔节。

跟蓬松的结构一脉相承的是，诗人张战很注重情节的疏朗与语言的留白，这使得她的文章又如小径交叉的花园，有着无数的可能，供你揣摩、探索、恍惚、分神、离魂。这时你不再确定文章只是组织语言来诠释自己的逻辑思维，而是觉得文章竟是组织文字来搭建心灵迷宫，谁搭建的迷宫最具致幻效果，谁才是真正的文字高手。偏偏，你又有点犹疑，因为你看不出她的着力点，每句话的安排，都漫不经心，给人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感觉。这种能力几乎可以与她先生王跃文媲美。事实上，这其实不是一种文字技能的精通，而是作者整体的艺术素养与艺术感觉在文章中的奇妙呈现。

张战是诗人，写作重心多在童诗。不是因为她写多了童诗，才具有童心，而是因为她那颗永不泯灭的童心促使她选择了诗歌中的童诗。现在她写散文，那颗童心又让她的散文写得像童话、像寓言、像孩子们所有喜欢的文体。她的语言，任性自由，带有童稚的天真与简洁，字里行间，似有精灵闪隐，或漫步徐行，或蹦蹦跳跳，让人心悦莫名，似重返童年。在第一辑的最后，她干脆就收录了几篇童话。比如《从前，有一个皇帝》，将《皇帝的新装》时代化。仔细品味，挺是尖锐。无论社会多进步，科技多发达，人们仍然活在恐惧与虚伪之中。而文明越发达，教育的普及率越高，孩子们的纯真，磨灭得越快，以致再没有孩子敢站出来说，那位皇帝没穿衣服。

张战散文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对话较多。而她的对话，既素简，又意味深长，藏着诗性，又颇具小说特质。浅处能见俗世日常，深时能见人性奥秘。跟一般的小女子散文不可同日而语。比如《寂静岭》《杀猪记》《我有一个女朋友》等，完全就是小说的章法，看得人魂惊梦萦。只是她用了散文的开头，巧妙地将人性中的诸多晦涩，甚至戾气，给遮掩过去了。但是，就这几篇点到为止的文章，让我们足够可以预判，张战的创作范畴很广，各种文体风格她都能胜任，出手便是精品。

只可惜，她写得还是太少了，让人想进一步探索却不可得。这部集子包括童年忆琐、父母亲情、女子情感、行走感悟，家庭生活、人性解剖、梦境日记、文学评论等等，包罗万象，显然有凑字数的意图，好在文字空灵，思绪奇妙，意念神明，带有鲜明的张战烙印，有很强的辨识度，每篇文章都保持了很高的艺术水准。集子虽是大杂烩，格调却出奇的统一。很期望能欣赏她更多的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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