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小小说）

文/憨憨

一

刚入初夏，夜半的屋外，仍是蛙声呱呱，虫鸣唧唧。他起而独坐楼顶上，有风轻轻柔柔。此时的心境，怕是没有言语的了。

屋后山上的米八家，竟然也悄悄然然的，没半点声息。

下午，米八那一脸的凶狠相，也在黑暗中不甚分明；倒是米八那没说一句话的女人，此时却在眼前不肯离去。

这样的夜，令人无法平静。

没想到，他和米八竟在下午莫名地吵了一架，还差点肢体接触。现在想想，没动起手来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米八的女人一直文文静静地看他们吵架，竟一句话不说。女人不帮自己的男人，当然，也没帮他。这样，他和米八心里都没了底，米八没底是自己的女人不帮自己；而他，也不愿在一个文静的女人面前，和她的男人吵架。两人的“吵架”，就有些像自说自话。

是那只狗的出现，使情况变得微妙、复杂，气氛也更难堪了。

狗是从外面拖着尖叫声跑回来的。它肯定是听见家门前那不寻常的吵闹声跑回来的——狗护家护主人。跑回来后，它先是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随着便冲向它的主人米八，前足蹬地，臀部翘起，露出尖尖的白牙狂吠。

米八就是在这个时候彻底怒了的。

二

米八飞起一脚朝狗踢去，可能踢得不轻，狗的叫声很惨，惨中还带着委屈和恨意——米八看见那狗回头直向他翻白眼。狗不朝门外跑，而是跑向女人。这狗，是女人捡回来的一只流浪狗。那是冬天里的一天，女人去丢垃圾，一条蜷缩在垃圾桶边的小狗，一见她，就跟在她后面哀哀地叫，女人心有不忍，就在路边的肉店买了点肉，带着狗儿回了家。男人米八却不喜欢这狗，威胁说要杀了它吃狗肉。那狗就在女人保卫下、在米八的威胁下长大。狗就和女人亲，早晚和米八都像有仇似的。但平时，狗不敢太放肆，看见米八，最多不友好地躲一边去待着。

但今天，这狗竟敢向着他狂吠，这简直就是挑衅，而且如此大胆！这不明显是帮着和他吵嘴的另一个男人！狗不护主，罪不可恕！

米八冲到女人面前，那狗见女主人无法保护它，便敏捷地跑向另一个男人——狗懂报恩，因为这个男人常喂它，还把那些几乎没啃过的肉骨头给它留着；还抱它，亲它。弄得它很不好意思。因此，当男人来串门的时候，它就使劲地摇尾巴。

它跑到这个男人脚下，尽量缩小身子，一双眼睛惊恐而又带着挑衅的目光看向米八。

米八心中憋着的那股气，一下转向了这只狗。这只狗平时对他就不友好，而对和自己吵架的这个男人，常常一见就摇尾巴亲热，米八早就看在眼里。

狗围着那个男人转，米八就无从下脚，也就跟着转圈子。这一转，把米八转急了，莫名地急了。这时，女人说话了，是对那个男人说的，“你回去。”那个男人看女人一眼，女人也正看向他。

男人就走了。

男人回到自己的屋里时，发现那只狗早在屋里等候着他了。

男人竖耳对着女人的家，男人听见米八的声音：“狗呢？那狗哪去了？！”随着是摔盆子摔门的声音，这声音很响。

三

那狗终于还是恋着它的女主人，在男人家里避难也不是长法。于是，男人就常常听见狗的惨叫声和汪汪的抗议声、女人和他男人米八的吵架拌嘴声。后来，后来似乎还听到女人压抑的短促的哭声。男人的心就通通地跳，痛痛的不安。

一天，女人红着眼，抱来那只狗，叫男人好好养着，不要它再跑回来。

男人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围了一块地，并给狗做了一个窝，虽说是窝，男人却是费了心思的，其实是一间小房子，像童话里的小房子；男人又从山后的小溪，引来清清的流水到石头铺底的小池里，供狗嬉玩；男人还弄出一块小小的草地，草地边栽了两棵桂花树……

男人在喂狗狗的地方，常常能看见女人在后山的楼上、或是屋前的平台上；狗狗也会对着它的女主人摇尾吠叫，那叫声时大时小。

憨憨，本名韩永华，四川新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