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缘（小小说）

文/谢林涛

呱呱，呱呱……一声比一声高的蛙鸣，瞬间打断了莫语的思绪。莫语气得一拍电脑键盘。屏幕一闪，电脑自动关机了。莫语眼睁睁地看着没来得及保存的文字，在眼前一晃就彻底消失了。那可是他辛辛苦苦码了近两个小时的宝贝。苦啊，全做了无用功。

小区的池塘里，最近深夜常常传来令人烦躁的蛙鸣。这可把莫语害惨了。他的职业是南区书城店员，工作简单，工资自然也不高，每月将近一半的工资花在了房租上。吃穿用能马虎则马虎，否则只能做月光族。

莫语不想当月光族，不想打一辈子光棍。熬夜写作，便成了他财务开源的第二职业。

慌乱中，莫语想重启电脑去奋力追赶那些刚刚走失的文字，一看手机，已是凌晨一点。他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哩。他骂了一声娘，不甘心，在手机上翻出小区管理办公室的电话，刚要拨打，马上又清醒过来。这深更半夜，办公室哪里还有人值守。

第二天一早醒来，莫语想起昨晚的扫兴事，忍不住立即就去找那些讨厌的青蛙算账。他一个鲤鱼打挺，迅即起床。顾不上洗漱就冲到池塘边，轻手轻脚绕着池塘转圈。荷叶晃动，一只早起的青蛙露出半个身子。莫语悄悄地从池塘边的绿化带里掏出一个小土团，扬手狠狠向青蛙击去。

“干什么？”莫语的耳边，厉声呵斥突如其来。他转头一看，身后一米不到的地方，一位背带裤美女怒目圆睁。

“我，不关你事……”莫语的脸刷地红了，语无伦次。

“偷袭小青蛙，你真能啊！”背带裤美女大胆地迎着莫语的目光，不依不饶。

“吵死人，谁受得了？”莫语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很搞笑，不敢与美女恋战，匆匆逃回住房。

胡乱弄了点早餐勉强填饱肚子，莫语走路去上班。他估量着管理处这时应该有人，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果然，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妹子，自称阿芸。阿芸耐心地听完莫语的诉说后，沉默了会，又轻轻叹了口气。

“嘻嘻，帅哥，说来话长。”阿芸笑着说，“请听我慢慢道来。”

“小区池塘里的青蛙是野生的。小区建设前，这里就有一口池塘，池塘里就有青蛙。小区名故园春，与这口池塘有渊源。这么说吧，这里历来就是青蛙的家园。小区开发商林总听到蛙鸣就会想起故乡，心情就会大好，干劲就会十足。在这新兴的大都市里，绝大多数居民来自天南地北的乡村。林总以为他的这种恋乡情结，许多人也会有，于是就把这口池塘保留下来了。之前，业主群里也有人提议过捕捉青蛙，不过，更多的人主张保持原生态。其实，青蛙的鸣叫比起城市里的其他各种噪声，肯定要好听多了。我们既然能习惯、容忍那些人为的噪音，肯定也能包容属于天籁的蛙鸣，对吧？”

或许是阿芸说的话有道理，也或许是她的声音太好听，莫语的心态渐渐平复下来。通话快结束时，他突然有了想写一写小区里的这口老池塘的冲动。他想从阿芸那里了解更多相关素材，问阿芸方不方便加他的微信。阿芸欢快地答应了。

接下来的工后余暇，小区池塘成了莫语最常去的地方。他时儿在池塘边徘徊，时儿在塘沿边静坐。莫语在池塘边逗留时，总能邂逅跟他干过仗的背带裤美女。“嗨，还在跟青蛙过不去么？”这一天，背带裤美女主动跟莫语打招呼。嗓音甜甜的，莫语很意外。“你是？”“嘻嘻，我是谁不重要。作家先生，最近还在生青蛙的气吗？”“你是阿芸！我就说嘛，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熟，哈哈，比青蛙叫可好听多了！”“讨厌！你才青蛙哩！”“你忘记自己给青蛙站台了？显然你们是一伙的嘛。不过，嘿嘿，我好像中了你的蛊，也喜欢上青蛙叫了。”“真的，不再要求我们捕捉这里的青蛙了？”“跟你说实话，青蛙呱呱的叫声，现在听来就像催促我奋进的鼓点，又像每次离家时，父母在我身后的大声叮咛。一片蛙声中，我写作则思维飞扬，睡觉则又香又甜……”“好啊，好啊！”阿芸连连叫好，巴掌拍得啪啪响。

不久，莫语完成了一篇以林总为原型以小区池塘为主要背景的数万字的中篇小说。他忍不住让阿芸做了这篇小说的第一读者。阿芸看后连竖大拇指，同时羞羞地有点不好意思。小说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林总可爱又美丽的侄女林云，竟以她为原型。林云护蛙情切，上演了一出又一出喜剧。阅读过程中，阿云无数次进入角色，出来后则脸烧得通红。

月夜朦胧。池塘边，这一对儿第一次牵手。脸微微发烫的阿芸问心砰砰跳的莫语，想不想去林总的公司做内刊编辑。“想啊！”莫语脱口而出，“可是想有什么用呢？人家看不上啊！”“我问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阿芸用力挣脱被莫语紧紧牵着的手，娇嗔道。

“难不成你真是林总的侄女？”莫语戏言道，“天啊，我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晕头了，一切听从女王的吩咐！”

“讨厌！”阿芸双手握拳，在莫语的胸膛擂了十几下，方才罢休。

“呱呱，呱呱……”夜已深，青蛙们最欢乐的时光又到了。这繁华包容的大都市，也可以是它们的理想家园。

谢林涛，湖南省洞口县人，现居深圳，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深圳市小小说学会副会长，有作品在《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月刊》等报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