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之趾

文/黄亮斌

龙是中国古代图腾，凤凰是神鸟，麒麟则是神兽。麒麟在古代被当作祥瑞出现的征兆。诗经三百篇中，麒麟唯一一次出现是在国风《麟之趾》中。这首总共33字的短诗，提到了“麟之趾”“麟之定”和“麟之角”，也就是麒麟的脚趾、额头和角三个地方，歌颂的对象则是贵族公子。

《麟之趾》是《诗经》中十分重要的一篇，在《毛诗序》中，《麟之趾》与《关雎》一起被称为“王者之风”。《麟之趾》据说是贵族婚礼上吟唱的喜歌，诗中出现麒麟身体那三个部位其实很有深意。宋代严粲所著的《诗辑》中说麒麟：“有足者宜踶(dì)，唯麟之足，可以踶而不踶，是其仁也”；“有额者宜抵，唯麟之额，可以抵而不抵也”；“有角者宜触，唯麟之角，可以触而不触”。意思是说麒麟有足能踢但不踢，有额头可以顶但不顶，有角可以撞但不撞，虽然孔武有力但不妄用武力，是真正的仁兽。

朱熹在《诗集传》中将麒麟描述成獐身、牛尾、马蹄的动物，也就是俗称的“四不像”。我国有一种原产于长江中下游沼泽地带的兽类麋鹿，因为头脸像马、角像鹿、蹄子像牛、尾像驴，也叫“四不像”，以青草为食物，性好群居，善于游泳。1998年长江特大洪灾时，一群麋鹿从湖北石首泅渡长江，到达洞庭湖。这一路的艰难险阻无人能知，但不到三十年，洞庭湖区域这群麋鹿已经繁衍到150头左右。

中国古代文献中，有关孔子与麒麟的记载颇多。《左传》记载，鲁哀公十四年春在大野狩猎，叔孙氏家臣锄商捉到一只怪兽，认为是不祥之物，赐给掌管大野苑囿之虞人。孔子见了，认出是麒麟，不由哀伤流涕。子贡疑惑，问夫子为何哭泣。孔子叹曰：麒麟乃珍稀吉祥之物，太平盛世，麒麟凤凰游于世间，受人保护，可如今它出现却无人识得，反受伤被害，是来得不是时候啊！孔子的哭泣可能不只是为麒麟，也是为自己空怀安邦治国之志，一生奔波，周游列国，却“累累若丧家之狗”吧！《孔丛子》这部“孔家杂记”也记录了这则获麟故事：锄商捕获麒麟后，没有人认识这种动物，他以为是不祥之兆，随便将其丢在大路上。冉有告诉孔子这件事后，孔子怀疑是麒麟，连忙带弟子们去看。见后，果然是麒麟。孔子一位叫言偃的弟子问：“飞鸟中最尊贵的是凤凰，走兽中最尊贵的是麒麟，请问先生，今天遇到这么难见的麒麟，是有什么征兆吗？”孔子回答：“天子布德于天下，就会出现太平盛世，麒麟、凤凰、乌龟和龙出现是吉祥的先兆。现周室将亡，天下无主，麒麟为什么来呢？”说着流下泪来，叹道：“我这个人啊，就如走兽中的麒麟。麒麟出现就死了，大概我的路也快到尽头了。”于是作歌：“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吾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

《搜神记》关于孔子与麒麟的故事则颇具神话色彩。说是鲁哀公十四年的某晚，孔子做了一个梦，梦见在沛县的丰邑境内三棵槐树间，有红色云气升起，于是就叫颜回、子夏一起去看。他们乘车来到楚国西北面的范氏街，看见有个小孩把一只动物打伤了，正想用一捆柴草把它盖起来。孔子问小孩：“你看见什么了？”小孩说他看见一只怪兽，像麇，长着羊头，头上有角，角的末端有肉，向西边跑了。孔子于是预言，天下将归炎汉刘邦，而他之前陈胜、项羽两人会短暂为王。3这则故事显然是西汉时人编撰的，照应着陈胜起义、项羽称霸、刘邦兴汉这段历史。

孔子是圣人，刘邦是开国帝王，既然麒麟在《毛诗序》中就作为仁兽被定义为“王者之风”，把麒麟与圣人和帝王关联在一起，让他们的形象更为神圣、更为凛然不可侵犯，便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也因此，中国历史上各种获麟的进表与词赋层出不穷。元代文学家杨维桢写过《狩麟赋》。明永乐十二年（1414），东印度一名叫榜葛剌（清代叫孟加拉）的小国给永乐皇帝进献了一只“麒麟”。大学士沈度写了一篇《瑞应麒麟颂》，宫廷画师还画下了进献麒麟场景。不过由图可知，所谓麒麟，不过是长颈鹿罢了。可能是发现中国对麒麟有种特别的喜好，永乐十三年（1415）秋，麻林国（今非洲东岸肯尼亚之马林迪一带）复遣使来献麒麟，夏原吉又写了一篇《麒麟赋》。榜葛剌和麻林去中国甚远，却不远万里来献宝物，可见明朱棣时代统御万方、无远弗届的大国气象。麒麟，古人云“为圣人出”，一般都是进献给帝王，但宋欧阳修写过一篇《获麟赠姚辟先辈》，不过这位姚辟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是仁宗皇祐元年（1049）的进士、著名散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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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物学专著《以鸟兽虫鱼之名——走进〈诗经〉中的动物世界》

黄亮斌 著， 湖南大学出版社

这是一本介绍《诗经》中动物世界的博物学读物，分鸟部、兽部、虫部、鱼部四部分。

全书以散文的笔触，对《诗经》所涉及的几乎全部鸟兽虫鱼进行了细致爬梳。不仅结合古代文献和现代科学认知，对《诗经》中各种动物的特点、习性进行了详尽介绍；还引经据典，通过解读与其相关的历代诗词文赋、神话传说，挖掘各种动物作为文化意象的深刻内涵，展示了中国文化对《诗经》中鸟兽虫鱼的系统认知。

本书还对很多动物不容乐观的现状进行了介绍，今昔对比，表现出对生态环境强烈的忧患意识。

黄亮斌，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资深环保工作者。出版散文集《圭塘河岸》（获长沙市五个一工程奖，入选2021湖南省农家书屋推荐书目）、长篇报告文学《湘江向北》（获湖南省第一届“青山碧水新湖南”征文优秀长篇作品奖），《以鸟兽虫鱼之名——走进〈诗经〉中的动物世界》（入选新闻出版署2023年全国农家书屋推荐书目，入选2022年度湘版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