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心不倦写晚晴
——读许定国诗文集《雪鸿掠影》
文 | 马忠
许定国先生的文集行将出版了,这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这部数十万字的大著,由“衡阳地名文化篇”“乡愁怀旧篇”“船山探秘”和“雁峰诗札”四个部分组成,从内容上大致可分为学术研究与文艺创作两类。
先说学术研究,“衡阳地名文化篇”和“船山探秘”,彰显学者本色与品格。一个学者的优秀品格,必须具有对学术文化的虔诚、敬畏之心,以“求真悦学”的精神从事学术创作。许定国先生2018年就在衡阳日报《地名文化》专栏连载《衡阳地名拾趣答客录》《衡阳地名的国学资源初览》《衡州地名古今纵横谈》等文章30多篇,揭示近代以来衡阳地名的数量、类别、变化及文化内涵。其丰硕成果从《近年对衡阳地名地域文化研究论文概况》可见一斑。许先生关于衡阳地名的材料丰富而翔实,且于历史于民俗都务求言必有据,简列其中一二。与风物特产有关:衡钱、衡纸、衡瓷、衡鱼、衡烟、衡酒、衡茶、衡煤等等。与宗教有关:衡阳城内的七候祠巷、华光街、三官殿街、帝王宫巷、濂溪祠巷、太清宫巷、花药寺前街、太平寺街、豆姆殿巷、吉祥街等等。地名,作为地理实体的专有名称,具有语言的、地理的和历史的综合因素。地名的单独研究也许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如果单从文化研究角度展开容易空泛失当,单从语言学角度切入又往往会失之狭窄、单一 。许先生将二者有机结合,相互支持,彼此引证。这集中体现在“衡阳地名文化篇”之“老街古巷专论”一节,比如:著名古镇“车江”在衡阳方言里保留了古韵,有发“恰光”(qia,guang)音。同样,耒阳的“让人桥”变成“亮源乡”亦然。此外,作者还从宏观历史背景与细节生活结合上还原衡州老街古巷画面。一言蔽之,这些关于衡阳地名文化篇,既有语言学研究的严谨沉稳,又有文化研究的丰富多彩;既呈现了衡阳地名在语言表现上的绚烂多彩,又深刻突显出了衡阳传统文化中的衡阳地名。如果作者没有对衡阳地名这一语言文化现象有整体的理论认识,如果作者没有学术上的厚重与扎实,如果作者没有对衡阳的深厚感情,断断写不出这样的文字。
同样严谨治学、勇于探索的精神也体现在“船山探秘”一章。作为湖湘文化的一面旗帜和思想高峰,王船山不仅是一位蜚声中外的哲学家、史学家、文学家、诗人,还是一位外交思想家。自其逝世之1692年算起,于今已有331年,其间对于其著作的整理、研究代不乏人。历史上对于船山学的研究成果可谓卷帙浩繁,其中不乏精深之作,所以要在此基础上有所创新,有着一定的难度。从本书关于王船山的研究内容来看,许先生不步人脚,而是独辟蹊径,透过《豪杰英雄气,天地圣贤心——王船山文化肖像探秘》《王船山身体美学观与身体审美体验创造》等文论,对王船山肖像特征的勾勒,“如果说船山‘少年血气’满满,兼有‘神童’与‘英俊少年’,兼资文武,书剑才气,勃郁奋发,那么,青年船山则是‘冲天豪气’,倜傥风流的美男子了。”“从少年血气到青年豪气再到中年大气,汇入晚年‘正气’。在豪杰气历经磨难砥砺,在几十年苦研穷经中,渐次熔炼汇融,水乳交融,炉火纯青上升为‘豪杰—圣贤’人格理想。”这样的表述客观、准确、立体,没有故弄玄虚的花架子,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学究腔。读之让人感到亲切,像与人谈心一般地娓娓道来。
再说文艺创作,“乡愁怀旧篇”和“雁峰诗札”,体现作者才情与性情。许先生1952年生于广西柳州,1982年到湖南省衡阳市教育学院任教。故乡记忆是重获归属感与认同感的重要桥梁,对于一个离开故乡的游子而言,乡愁的“愁”,愁于空间的阻隔,常常寄情于物。特别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想要镌刻出故乡曾经的岁月、留下的印记,尤其是闪耀过的辉煌,或是纯真的时光。这样的愁,既可以是海子“养我性命”的麦地,也可以是白先勇记忆中的花桥。这是文化语境中的“乡愁”。这种“文化乡愁”,是在文化寻根里共鸣的集体记忆,也是在家国情怀中绵延的情感联结。此章所记录的只是柳州话、柳州小吃、柳州街头消失了的旧行当,以及“看电影”“听广播”等关于柳州的记忆。每篇文字都来自于真实的生活,作者以非虚构的手法,带着我们走进他的出生和生长地。通过文字不断地放大,通过见识不断地诠释,通过感知不断地颂扬,仿佛作者笔下的不再是生活,而是一种诗意。值得一提的是,引述史料的丰富和广博,是许先生在历史叙事的过程中的一个支点。史料的充分使用,让这些文化随笔在气定神闲的笔风之外,依然保持着学者的严谨和审慎。这样的文字一篇篇读下去,让人感觉到他心中的柳州是一个写不完的故乡,写不尽的故乡。
作为中文教授,许先生深谙诗词的创作要求和用形象思维的规律,他的诗词生动形象,意象鲜活,既有古雅的美感,更有明快的韵味,具有古典诗词和民歌俚语相融互惠的特点,这与时下一些作品刻意怀古仿古艰涩难解形成鲜明的对照,也与一些只有口号、毫无意境的作品高下立判。请看《七十初度有感》:“理顺列祖谱系明,相公桐子烟竹青。讲堂篇札书不尽,终成文史专家名。君子三乐可俯仰,乾坤代有才人闻。莫愁前路无知己,沛然正气塞苍冥。”这些不论平仄却颇有意境的诗句,有古人的影子,却不是古人的句子,它寄托的是作者内心的情感和精神世界。在我看来,比之于词性、平仄对仗,意境的独创更重要。许先生诗词的审美意象,并非凭空架构而来,每一首诗的背后都有一个令他无法释怀的经历与故事,收入“雁峰诗札”的诗词无一不涉及与自己戚戚相关的生活现实。我喜欢“苦思教案接‘地气’,日夜击键觅诗网。集来诗案百十数,微信‘建群’说诗忙。”《入题》的口语、接地气,“俯仰终须无愧心,天地之间大自在!”《中秋抒怀》的乐观和豁达;更欣赏“红袖添香两行泪,翠玉回映一点霞。”(《和同学老熊“听春晚风吹麦浪”》)的工整对仗,“几回七星后园过,次次翻墙啃泥巴。”《也唱圣诞颂和熊兄》的风趣幽默,“联翩竹筏推春浪,自在胶鞋踏雨泥。”《漓江徒步》的雅俗共赏。面对古人描绘过的景物,许先生有推倒重来的勇气。要之,诗随情走,不掉书袋,很美,自然的美。
由上观之,许先生是一个认真写作的学者、文史专家,“解甲归田复原形,踔厉奋发书艺心”,花费大量精力,以地域性文化作为研究和创作原乡,在文字的海洋里劈波斩浪,心怀热望,阔步前行。
来源:湖南文联
作者:马忠
编辑: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