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吾乡
文/谢景林
一
离乡愈久,思乡愈切。
我的家乡在永州市新田县龙泉镇挂兰村,全村近两千人,八成以上姓谢。关于村名的来源,据说是地形像竹篮挂在壁上而得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是村里文化人使然,村名由形象的“挂篮村”演变成是文雅的“挂兰村”。
据族谱记载:“善继公再传家驹、家骥二公,驹传宗兴,始卜宅于兹,盖在泰定年间矣。”也就是说,挂兰村谢氏始祖是元朝泰定年间(1323—1328)从宁远下灌迁徙过来的,至今已有近七百的历史。岁月的沉淀,世道的变迁,人事的更替,为挂兰梳理出了一幅隽永的画卷。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挂兰人,脑海里有许许多多往昔的记忆,譬如:古树、古门楼、祠堂、惜字塔、石板路、老房子……但最令我难以忘怀的还是村里那口玉湖塘。
挂兰村离舂水河有百余米远,若干年前取水还不是很方便,但村里有两口古井,一口饮用,一口洗菜,日出月白,默默滋养着村民。古井旁边有几棵古树,樟树、乌桕之类的,是它最忠实的邻居和伙伴。井水汩汩流淌,注入附近的一口大塘。似乎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故事和传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随着时间奔涌向前。塘在村里的中心,听老人们讲,以前面积很大,到现在已缩减了一半,仅剩十一二亩。老人们说这塘像一把酒壶,壶身壶嘴十分形象,所以叫“玉壶”。但族谱上的名字为“玉湖谢氏”,或因历代祖先崇尚儒学,要求子孙后代诚实守正,冰清玉洁,还有包容宽容,故挂兰始祖自宁远下灌迁徙来此时,觅得井水,就近结庐,掘塘灌溉,故而名之,实在是用心良苦。
二
在我看来,家乡的玉湖塘就像一块芯片,储存着古村的一切记忆。那芯片里的集成线路,牵动着每一个村民的神经;玉湖塘也像一个白银盘,盛载着数百年的月光。那月光下的白杨树,仿佛是村庄威猛的守护神。玉湖塘像一个玉盆,盛满挂兰村的山川流水,悲欢离合。有舀起的歌声,有离家的别恨,有柴米油盐的欢喜与忧心,伴随着古村的心跳绵延不息。
玉湖塘的构建别出心裁,为椭圆形,形似一把玉壶,东边中间微微外扩,形成一个小广场,像壶盖;南边是引水灌溉出口,似壶嘴;西边平底,像壶底;北边就是那两口古井,似一个壶子的把手。玉湖塘不仅造型优美,还同时具有灌溉、消防、生活、生产等功能,故深得村民喜爱。
儿时在村小读书,出村的时间少,我最爱在玉湖塘周边玩耍溜达。那时候,玉湖塘周边还有一些树木,其中几棵高大的白杨树特别吸引人们眼球。每当春季来临,那如油的春雨,裹挟着春风,令村庄披上绿意;每当细雨霏霏,湖水波光粼粼,仿佛一层薄纱覆盖其间,轻盈而隐约,让人浮想联翩,不思归去。雨后日出,白杨树上会开出一些淡黄色的小花,在春风中摇曳,如诗如画。到了夏季,蛙鸣虫叫,此起彼伏,加上蜻蜓翻飞,玉湖塘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舞台,上演着一场气势恢宏的交响乐。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年好景看春耕。春分刚过,气温回升,正是春耕备耕好时节。这时候,乡亲们会将犁耙等农具拿到玉湖塘来浸泡,让那些沉睡了一个冬季的农具提神聚气,征战春耕。而男人们犁田耙田归来,也打着赤脚扛着犁耙,一步一个脚印地来到玉湖塘,清洗掉身上和农具上的泥巴,人也变得精神爽利。
“穷人不要听富人哄,桐子树开花浸谷种。”村边油桐树开花,对乡亲们来说,就是浸种育秧的信号。记得在集体劳动年代,每年临近清明,各队的队长会选择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让阳光把精干劳力涂得精神饱满,然后安排他们把稻谷种装进装谷子的皇桶或麻袋,抬着皇桶扛着麻袋来到玉湖塘浸种。如果气候寒冷,他们在塘边放下皇桶,在里面垫好稻草,将谷种倒进去包起来,然后定时浇水。如果气候比较暖和,就用麻袋浸种,人员分成两组,一组人捋起裤腿下到塘里,另一组人在塘基上将装了谷种的麻袋递下去,然后再下水。他们两个一组,走到两米开外,一人将麻袋口敞开,另一人用手缓缓淘洗,让里面极少数瘪谷浮出水面,引得鱼儿争食。尔后,淘洗谷种的人,还有用双手舀水和祈祷的程序。分田到户后,渐渐改成蛇皮袋浸种,繁文缛节也减少许多。
玉湖塘东边有一些高大的白杨树,每逢炎热夏日,白杨树茂密的叶子可以有效遮挡阳光,为在湖边行走干活的村民带来一片清凉。
对于当年的小孩子来说,我们最爱在夏季钻到玉湖塘里洗澡。村小就在附近,只有两细班,两名教师,而且都是本村的民办教师。班主任老师严肃而诙谐,有他独特的教育方法。跟其他学校一样,夏季防溺水教育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孩子们的顽劣,有时候是可以冲破大人设下的警戒线的。记得有一个夏天,正在村小读书的我,跟几个学生中午偷偷溜到玉湖塘去洗澡,当时小孩子没有皮带,腰间扎的是裤头带。当我们泡在水里享受愉悦时,居然忘了上课时间。班主任老师寻来,悄悄拿走我们的裤头带,我们几个上来之后,只得双手提着裤子走进教室。班主任老师见了,并不责骂,只是叫我们提着裤子站着上课,那份狼狈与尴尬,在我们心里拓下印记,难以忘怀。
其实,与我们争着下水洗澡的还有村里的那些耕牛。湘南水牛多,炎炎夏日,水牛最爱泡在水里。那些牛洗澡的模样,悠闲散淡,无忧无虑。一些小牛下水,顽皮时相互追赶,在水面犁出一道道水波,荡漾开来,煞是好看。更有雨前低飞的蜻蜓,在水面绕来绕去,逗得孩子们找来竹条随手乱打,被打中的蜻蜓跌入水中,成为鱼儿的美食。
秋天来临,白杨树的树叶由深绿色逐渐转变为淡黄色,暮秋风起,几片落叶被秋风吹起,飘飘荡荡,落在玉湖塘里,仿佛在给涟漪贴上标签。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玉湖塘在岁月的更迭中见证着挂兰村丰收的喜悦。村里的农作物比较多,秋收的除了主粮水稻,还有红薯、花生、高粱、土豆、萝卜等等。特别是到了扯花生挖红薯的季节,玉湖塘又变得热闹起来。村民们习惯将从田间地头扯来的花生萝卜和挖来的红薯,挑到玉湖塘来清洗。三三两两,成群成对,叽叽喳喳,颇为热闹。红薯和花生所沾的泥巴比较难洗,人们就用脚伸进箩筐或竹篓里去踩,特别是妇女们那种美丽的姿态,令湖水倍增妩媚。因为水浸之后,作物比较沉,大家就把花生、萝卜和红薯摆在玉湖塘周边的石板路上晾晒,等到傍晚干了水汽之后再挑回家。彼时,玉湖塘就成了一个晾晒农作物的“簸箕”,盛满了村民们丰收时的欢歌笑语,大地的表情也在金色的阳光下旖旎、生动、流光溢彩。
寒冬到来,玉湖塘变得有些沉默,光秃秃的白杨树如同玉树,展示出雕塑般的风采。而玉湖塘水面的边缘有时候会结成薄冰,孩子们喜欢将小石子砸向冰层,听那一声声脆响……
那时候,我们这些孩子之所以更加留恋玉湖塘,其实基于一种长久的渴盼。彼时农村集体经济比较落后,村叫大队,组叫生产队,家家户户平时难得有几回上样的美食,而玉湖塘里养着很多鱼,是大队出资买鱼苗并指定人养鱼的。只有到传统小年(农历十二月廿四日)那天,大队才会组织十一个生产队的人来干塘、分鱼,因人人有份,我们俗称为“份子鱼”。
记忆中,干塘是一件盛大的喜事,到了过小年干塘那天,玉湖塘边便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我带着捕捞渔具从自己家跑出来,经祠堂旁边飞奔而下,早早来塘边,等着干塘时跟着大人们“一展身手”。当大人们截断“壶把”上的井水,打开“壶嘴”,将玉湖塘里的水放得越来越少,里面的鱼急得乱蹦乱跳时,装备齐全的大人们先下鱼塘,将大鱼捞出来递给在岸边的妇女或老人,他们根据鱼的种类大小进行分类堆放。等大鱼被捞得近乎干净时,大队支书一声令下,我们这些孩子们便迫不及待地跳进玉湖塘,欢呼着,嬉闹着去捞小鱼小虾。尽管浑身湿泥,只剩两个看得见人的眼睛,嘴巴里甚至还有泥水味道,但不管捞的鱼虾多少,依然开心无比。毕竟这样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而且一年就那么一次。
最令人佩服的是大队秘书兼会计在分鱼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水平,彼时玉湖塘的鱼产量在两万斤左右,秘书走到草鱼、鳙鱼、鲤鱼、鲢鱼四大鱼类的堆放地点,目测之后,叫人用箩筐分成十一份,分完之后,所剩无几。而大家再过秤,发现数量误差不过十来二十斤,再将总数剩下的补上去,最后剩下二三十斤,算是几个大队干部的劳务补偿。
玉湖塘是挂兰村全体人民的水产宝库,每年产鱼上万斤,不管村里人口如何变化,依然坚持集体投资、集体分享的养鱼方式,只要是本村村民,年终就一定能分到“份子鱼”。 进入改革开放之后,“份子鱼”的习俗一直延续到如今。尽管我现在到了市里工作,离家乡一百余里,但我每年都要回去跟大伙一起分享“份子鱼”,分享春节的快乐。
三
如果说玉湖塘真如老人们所言,像一只“玉壶”,那么,我敢肯定,正是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能量,形成一个巨大的磁场,将古门楼、祠堂和惜字塔吸附在一起。
门楼,在玉湖塘的东边,那里有一个小广场。穿过门楼沿着平平仄仄的石板路往上走几十米,就是祠堂。
跟大多数湘南农村的祠堂一样,我们谢氏宗祠就是谢氏的历史,也是挂兰村的历史。从严谨的族谱记载可以看出,始祖迁徙于此,即建立了祠堂。只是,我儿时所见到的祠堂是屡毁屡修过的,应该是清代中晚期的建筑,进门是戏台,高三层,里面是很大的天井,两侧是两层的廊坊,后面居中是议事厅。议事厅两侧各有一个房间。从整体来看,祠堂有点像长方形的四合院。
或许是历经了太多的沧桑,经过了长久的风吹雨打,谢氏祠堂似乎失去了往日青春,屋顶那些黛色的鱼鳞瓦,还有那些油漆斑驳甚至有些裂缝的横梁圆柱和大门,把它衬托如一位睿智的耄耋老者,一派风烛残年的景象,但它依然凭借一颗爱心,打开枯枝般的双臂,敞开坚实的胸膛,庇护着谢氏的子孙后代。
因为离家很近,儿时的我,时常去祠堂溜达,看族中长者在祠堂操办各种大事,比如为红光满面的寿星祝寿、为故去的长者办丧事,为娶媳妇的男子办婚礼,为考上大学的学子办答谢宴……村里的红白喜事,基本上都是在祠堂操办的,全村如同一家,出工出钱,同心同力,同喜同悲。
此外,在科技不发达的年代,到祠堂看戏看电影也成为大家的一种奢望。记得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戏剧和电影是很受老百姓欢迎的。祠堂里演戏,通常是在办红白喜事。幼小的我去到那里,看见那些身着古装、涂着脸谱的演员在舞台上转来转去,唱来唱去,不甚明白,故而看不下去。而每当乡里的放映队送电影下乡,则成为我们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刻。
彼时放电影通常在星期六或星期天,学校不上课,我们在家或跟着大人干一点点活,或写作业。一旦获悉晚上放电影,我们的心就飞向了祠堂,飞向了悬挂在舞台上的幕布上。于是做事浮躁,写作业分心,吃不吃饭都无所谓。
记得有一次,我趴在祠堂二楼的回廊上看电影,因为没有注意到木栏杆已经有些腐朽,当自己爬上去时,木栏杆突然脱落,我的人跟着跌了出去。好在是榫卯结构,一边脱落甩了出去,另一边还拴着。自己抱着木栏杆悬在空中,吓得要命。所幸大人们及时救援,我才安然无恙,换了位置,继续观看。
岁月不居。随着年岁渐长,我愈加感觉祠堂的衰败。每次走在青石板上,看着那日益萧条的老祠堂,仰望大门上“谢氏宗祠”的牌匾,进入祠堂大门,我心里就会有一种难言的哽咽,脚步迈得很轻,生怕惊扰了沉睡多年的灵魂。
祠堂吸引我的不仅仅是那庭院深深的厚重与神秘,那些穹形山墙、飞檐翘角和惟妙惟肖的木雕,还有那庄严肃穆的列祖列宗牌匾,以及老人们口口相传的那些无形的条条框框,都令幼小的我不敢逾矩一步,心里满是敬畏。
古门楼离祠堂只有几十米远,从祠堂沿着平平仄仄的石板路下行往玉湖塘方向走,临近湖塘便到了。它古老而沧桑,上有一块清嘉庆十二年(1807)集资修建的纪事碑。因为木头腐朽,村里早些年拆除重修。门楼上有两副对联,靠祠堂方向的是“鼎建门楼伫看凤起蛟腾,肇开门宇静观龙盘虎踞”,临近玉湖塘这边的是“门临玉湖粼粼波水藏瑞气,楼对秀峰巍巍群山展雄风”。祠堂方向没有牌匾,玉湖塘方向有一副牌匾,上面是“宝树生辉”四个金色大字,笔法雄劲有力,极具神气。而镶嵌在门楼两侧的祖训和村规民约,就是村民平时做人处事的行为标准。
孩提时代,我们经常在门楼下玩耍,捉迷藏,架起腿斗鸡,飞纸飞机,看小人书,等等。那时候的门楼连同旁边的玉湖塘,仿佛是我们游玩的集散地。只是,当年的我们,还不知道门楼的来历和它对于村庄的意义。
门楼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它关乎人生大事。按照村里的习俗,嫁女时花轿是从祠堂方向出门楼,娶亲时花轿从玉湖塘方向进门楼,老人驾鹤离去的灵柩也是从祠堂方向抬出门楼。儿时的我,曾对进出门楼的人和事充满好奇,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变成感慨乃至感叹。
世道变迁,人世沧桑。以崇敬的心仰望熟悉的古门楼,以虔诚的心触摸每一根柱子,闭上双眼,想象那些生命经此出发或归宿,想象挂兰村生机蓬勃的脉搏,想象自己的人生未来,我心如沐春风,又百感交集。而今,历经半个世纪的风雨沧桑,每次回到家乡,我依然习惯到门楼下走一走,坐一坐,用手抚摸重修的门楼,如同拭去记忆的尘埃,心潮便澎湃不已。
四
惜字塔,以前就在玉湖塘边。这些年,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乡村风貌日新月异,家乡的老房子渐渐少了,许多熟悉的记忆,似乎找不到什么痕迹,包括玉湖塘边曾经穿越无数风风雨雨的惜字塔,如今因液化气的穿巷走户,村庄上空那越来越少的炊烟,让我落寞又惆怅,总会勾起我的许多往事,而那奶白色的梦幻、那些曾经的美好,在时间的淘洗中若隐若现,随风而起,又随风而去。
记忆中的惜字塔,是用青石砌的,三层,三米高左右,还有些许精美图案,它的表情古老而木讷,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眼里写满了传奇。然而,在村民的眼里又是那样的神圣,跟其他地方的惜字塔一样,以前每逢二月初三文昌帝君圣诞日,村里的文人雅士都要来行礼拜祭,举办“敬惜字纸”仪式。那时候的村民,虽大多世代务农,但对文墨字纸也有敬惜之心。彼时流行毛笔字,但凡家里有读书之人的,必备笔墨,所写的文字通常保持纸面清洁,不受污秽,除了赠人和自己保存,所写的东西是不能乱丢弃的,必须堆放一起,择日拿到惜字塔来焚烧,之后将灰烬深埋或撒入玉湖塘,以表示对文字的敬畏和对文化的尊重。
听老人们讲,村里这种古风已绵延数百年,风雨无阻。
儿时的我,也曾绕塔而行,好奇地去打量。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师的教诲和世事的历练,才渐渐明白,这是我国的一种传统文化。国人相信仓颉造字,信奉文字有灵。所以,每当我站在大人的身后,追随他们到惜字塔敬焚惜字纸的时候,心里总是充满敬畏;用手轻轻去触摸,心里总是感到震撼:华夏文明之所以能穿越几千年的时空得以永存,是因为它本身具有一种朴素的力量,即便是在偏远之地,也能高高耸立,令人膜拜和景仰。
石头虽是冰冷的,文化却是炽热的。通过惜字塔冰冷的表层,我似乎触摸到家乡挂兰村炽热的心跳。古人劝勉字纸善行,让人守住笔下的清正光明。我们谢氏历代祖辈也留下了许多祖训,教导子孙后代做人处事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踏实安稳,无愧于心。他们建惜字塔,旨在教化子孙秉承传统文化,发奋读书、珍惜文字,从小做到懂规矩、守礼节、谋上进。
令我心疼的是,当我离开家乡到县城读书之后,仰望和触摸它的时间少了。当我读高中的时候,惜字塔不知何故突然消失了。如同许多乡村的古建筑渐渐消失一样,惜字塔的消失,让我心里若有所失,涌起一种长长的惆怅。
我知道,惜字塔的外形虽然消失了,但它的精神永在;我知道,惜字塔,在挂兰村已经烙下了属于它的文化符号。这世上,有形的物质存在总是有限而短暂,而耳濡目染的文化传承却是一条生生不息的岁月长河。
很多时候,每当夜深人静,我都能听见内心的吟唱,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是的,于我而言,故乡就是我的人生底牌,无论漂泊多久、多远,我都走不出我的故乡。
谢景林,湖南新田人,1966年4月生,1987年参加工作,现任永州市政协党组书记、主席。
来源:《湘江文艺》
作者:谢景林
编辑: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