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凤凰心曲

——读常瑞芳诗集《梅花落》

文丨汤素兰

我认识她时间不长，七天前，在《寻找林木森书店》阅读分享会上，常瑞芳送一本她新出版的书，我翻读了一遍。《梅花落》分为《泅渡》《鲜色》《花蕊》《放逐》《虚拟》《熏香》《烟雨》《半亩》《荏苒》九辑，是诗人、作家、剧作家常瑞芳的一部诗歌选集，也是她数十年生命的记录与感怀。阅读这部诗集，我有如下一些印象：

诗集的内容非常丰富，体现出作家深刻的现实关怀。街市变迁，社会热点，旅途见闻，故乡回忆，窗外景观，四时风物等等，在常瑞芳的诗中都有表现。比如，《你不见风在推窗》就写了水风井在时代浪潮中的变迁。而一些社会热点问题，比如豆腐渣工程、枪击案、城中村改造，甚至某市教育局检查教师抽屉这样的事情，她都给予了关注。人们一般认为，诗与远方相关，诗人超越尘世，但常瑞芳的诗关怀现实，写出了对弱者的悲悯，对于现实生活、社会变迁、环境污染等问题的深刻忧思。这些诗体现了诗人强烈的社会责任担当，体现了中国知识分子的道义情怀。这也中国诗歌的传统，屈子“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是我们诗歌现实关怀的源头。作为在蓝墨水上游生活和沐浴过的诗人，提笔写作的时候，对于现实的关怀自然流露出来。而且，作者的姿态并不是高高在上，而是与普通民众感同身受，与大地上的植物、风景、村庄、街巷、河流发生情感的共鸣。

作为一个女性诗人，常瑞芳的诗有大格局大气象。这一方面体现在诗的题材内容广泛，对现实社会深刻关照；另一方是诗的内在情怀和格局，超越儿女情长和小我，表达诗人对大地苍生的大关怀，大悲悯，对丑恶现象的大愤怒。一般的女性诗人长于写儿女情长，春花秋月，借物寄情。但常瑞芳的诗更多思考的是人存在的意义，生活的意义，生命的价值。她对于特权、庸常、麻木、看客心理等深恶痛绝，她是一个清醒者，也是一个呼唤者，正如她在诗中所言，“从圆明园的废墟到鸟巢世界的再度瞩目/中国有谭嗣同的慷慨，还有中国梦的道义/站着是所有人的热望。只要有人在场醒着/一切景观都将谱写进新的教科书/沉甸甸牵扯着我们木然的表情”（《如果有人在场》）。诗集里有不少这样的诗句，胸怀国之大者，批判社会沉疴。这是有力量的诗歌，彰显了诗歌的力量。

独特的诗歌意象和富于个性的诗歌形式。她的诗句，取譬来源非常广泛，有日常生活事物，有山川大地上的人文景观、自然风物，也有古今中外的神话、传说和文学形象。比如：“乌云笼罩的不仅仅是心情/暴雨淋湿的身体在泥泞的路上盲走/水漫了金山，终究绕不过去的法海/纸扎的风筝能否戳破一朵云/终究，曙光照在洞庭湖上”（《谁会在上帝身边寻觅你的灵魂》），在这一段诗句里有乌去、暴雨、泥泞的路、金山、法海、洞庭湖等意象，随着诗人思绪的跳跃，各种看上去互不相关的意象纷至沓来，叠加在一起，构成了常瑞芳颇具个性的诗歌语言。在这同一首诗里，还有潘朵拉的魔盒、唐吉诃德的驽马等来自西方神话与文学经典的形象，有暮雨江南、夕阳古道等中国古典诗歌中的意象。从这些意象中，我们能读出常瑞芳丰富的诗歌营养。诗歌的意象丰富，来源广泛，但这些意象进入到她的诗中，比拟贴切而又现代，难怪有人说她的诗是先锋派写法。诗句叠加，让意象丰富，情绪饱满。诗的分行也很有特点，诗句标点不在句末，而是在诗的中间，诗歌任由情绪推动，有一种内在的循环，一首诗是一个大的循环，一节是一个小循环。诗歌的情绪从渲染、推升到回落，自然生成出她颇具辨识度的诗歌形式和戏剧性的诗歌结构。这一切无疑得益于她所受的戏剧文学影响。

常瑞芳的诗，不是工笔刻画，不是短句游丝，不是浅吟低唱。她的诗情绪饱满，但又不是直抒胸臆。关于常瑞芳诗的风格，我从诗的内在情绪中，想到她诗中出现的一个意象“火凤凰”，她的诗就是火凤凰的心曲，有着火热的诗情，凤凰一样的优雅，也有凤凰涅槃的疼痛与凤凰于飞的超拔。

“风花雪月借以抒发心中块垒/字里行间埋伏着意趣/或者干脆把诗歌别在衣襟/媲美那些/脖子上悬挂的钻石项琏/布衣也是花团锦簇”（《和平时代的锦衣》）这是常瑞芳的诗句，是她关于诗歌的自白，也是常瑞芳的诗歌对于她自己和读者的意义。常瑞芳用诗记录美好的人事，鞭笞社会的某些阴暗与丑恶，疗愈自己的伤。对于我们这些读者来说，诗丰富我们的生命，让我们发现生活的美，愤恨世间的恶，珍惜人间的温暖与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