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阳市融媒体中心8月8日讯(记者 欧阳稳江 实习生 唐湘)“这是一部中国乡村社会生活史、乡村民俗史、乡村繁衍史,同时也是一个时代的变迁史,用一个乡村展示了一个时代的风云际会、一个民族的生生不息。”作家王跃文的长篇小说《家山》首发于2022年《当代》第6期,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联合出版。近日,《家山》获第四届吴承恩长篇小说奖。
8月6日,由市新华书店主办,市融媒体中心、市图书馆、市作家协会协办的“名家会客厅”王跃文老师《家山》读者分享会在新华书店·中心书城举行。分享会上,主办方邀请《家山》作者王跃文与中国作协会员、湖南省作协全委奉荣梅作为嘉宾,就这部长篇小说创作的话题进行了对谈。
王跃文(右)与奉荣梅(左)就《家山》这部小说创作的话题进行对谈。记者欧阳稳江
【对谈嘉宾】
王跃文:著名作家,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湖南省作协原主席。著有长篇小说《家山》《国画》《梅次故事》《亡魂鸟》《朝夕之间》《苍黄》《大清相国》《爱历元年》,中短篇小说集《漫水》《无雪之冬》,散文随笔集《幽默的代价》《喊山应》,访谈录《王跃文文学回忆录》《无违》等。其中,中篇小说《漫水》荣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
奉荣梅:中国作协会员,湖南省作协全委,湖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长沙市作协副主席。出版散文集《浪漫的鱼》《寒花淡影》《品读长沙·风流人物》等多部作品。
方言思维的运用能更好还原生活
奉荣梅:作为一个编辑、一个读者,我是跃文老师的铁杆粉丝。这次能有机会在浏阳与您对话,很是荣幸。我先代表浏阳的读者提问,这些年您写过很多经典作品,其中《漫水》荣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新作《家山》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中国乡村史诗,从内容到写作风格都很有创新,颇具乡土风情的方言与更加正规书面的普通话“纠缠”在一起,组成小说独特的语言风格。您能就此展开聊一聊吗?
王跃文:浏阳的山水很美,人也很美。我来过浏阳很多次,因此对这里感到很亲切。和风土人情浓厚的浏阳一样,我的家乡溆浦也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地方。溆浦话属于湘方言,这部小说出版的时候,我并不太担心方言的使用是否会影响天南海北的读者阅读。方言只是小说语言风格的一个方面,我是根据人物需要来使用方言俚语的,且完全没有脱离现代汉语规范。比如小说开始写到当地娶媳妇的说法“长大抬阿娘抬不到啊”,“抬”就是娶,“阿娘”是媳妇,这个“阿”字是发语词。在通读上下文之后,读者还是能很好理解其含义的。
奉荣梅:对于写作者和读者而言,方言存在是有其意义的。
王跃文:对,将方言带入作品中,又不局限于人物对话当中。无论读者能否直接理解方言的含义,作家都不做批注、注释,而是让读者通过全文反复地理解揣摩。对读者来说,这是一种新的阅读体验;对作者来说,方言思维的运用能更好地帮助作者还原生活。当你太熟悉一方山水,太熟悉一方方言,太熟悉当地的风俗时,脱口而出的便是方言,完全用普通话写作是不能准确传情达意的。比如“烤火”,湖南多地将“烤火”说成“揸(zhā)火”,我们溆浦也是这样表达的。“揸”,意思是五指张开,“揸火”,是对人围着火取暖状态的描述,用方言表达非常生动形象。此外,不少方言都来自于高雅的古语,且语言风格生动活泼,相较于简洁的普通话,在小说中适当使用民间方言更有利于表达复杂微妙的语言现象,让读者们回望从前的语言本源,有正本清源的意义。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家山”
奉荣梅:《家山》的明线是沙湾村的烟火日常,伏线是百年中国的风起云涌。关于小说《家山》创作冲动,您曾说来源于十年前读《三槐堂王氏五修族谱》记载的先辈的故事。小说的前提是虚构,虚构人物和故事,您在创作时是怎么不受制于人物原型,使得小说人物有巨大的虚构飞跃?如何开阔小说的格局?
王跃文:与以往小说创作不同,这部小说的故事发生地、小说人物和小说故事,都有大量原型。比如文中的“乡约老爷”桃香,能说会道且很有智慧,是以我奶奶为原型。写沙湾村废私塾办新学,那块立校碑序的文字是我从家谱上原文照抄的,“乡中多一读书识字之人,即社会多一安分守己之人,亦国家多一健全良好之国民”。有这样冰雪肝胆的文字作底色,我描写民众支持办学、老师刻苦敬业,都顺其自然了。小说里的人物多是美好的温暖的,固然体现我某种理想主义追求,但也是真实的和现实的,都是有现实依据和来源的。
小说最初暂定名《家谱》,因为这部小说创作动机就是我读族上家谱而触发的,后来改名为空间感、时间感更为超越的“家山”二字。在我的心中,家山就是家乡,就是故乡,这个词很能让中国人产生共鸣。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家山”。
奉荣梅:《家山》唤醒了我全部的故乡记忆,包括乡村历史记忆、血缘亲情记忆、人文自然记忆和文化审美记忆,它不仅描写了传统的中国乡村社会在历史变革中逐步朝着现代演进,同时用一个乡村展示了一个时代的风云际会、一个民族的生生不息。
王跃文:很多人都知道文学来源于生活,但我的写作过程不仅仅是这一句话。如何由真实的人间、真实的生活到以文学的方式呈现,这其中便有一道优美的光,这就是理想的呈现。在这部小说中,我用了大量的生活场景和细节讲述沙湾村人的故事:以佑德公为代表的乡绅群体,以齐峰为代表的革命先锋,以扬卿为代表的乡村知识分子,以有喜为代表的优秀农村青年,还有以容秀、云枝为典型的乡村女性,构成了具有大湘西地域文化特色的人物群像。
作家最要紧的是始终保持真诚和质朴
奉荣梅:《家山》的主要人物表有十户人家四代人,时间跨度从上世纪二十年代直到本世纪的八十余年,乡村人物类型丰富,个性鲜明,性格复杂多样。你自己觉得塑造得最成功的是哪几个人物形象?
王跃文:《家山》里有乡绅,乡贤人物佑德公陈修福、清末知县陈远逸、留日归来水利专家陈扬卿、知根老爷陈齐树、新生乡贤陈有喜,还有系列个性特色人物如“乡约老爷”桃香、四跛子陈修权、村长兼道士陈修根、保长陈扬高等。小说中稍稍多些笔墨刻画的人物,我都十分喜欢。
记得写完《家山》最后一个字时已是凌晨,我次日醒来感到莫名惆怅与忧伤。我并不觉得自己虚构的那些人物是不存在的,他们分明同我日夜相伴。但是,小说写完了,他们都留在小说里,我出来了。这部作品确实凝聚了我很多的心血、情感和泪水。尤其在创作最后一年,我将自己彻底沉浸在《家山》的创作中,每天怀着极高的创作冲动醒来,伴着书中人物或悲怆或幸福的心情睡去,几近废寝忘食。出走半生,我的笔触又回到了生养自己的“原点”——小说中的沙湾村以我的家乡湘西溆浦为原型,因此每至创作与现实发生重合之处,书中人物所经历的悲欢常常令人掩面而泣。
奉荣梅:《家山》是你创作的第八部长篇小说,新作出版后广受关注,登上多种长篇小说榜单,被认为是王跃文小说写作的重大突破。后期,您有什么创作计划?
王跃文:《家山》出版之后,专业评价、读者口碑、社会反响及市场表现均持续称优,我很感谢读者朋友的厚爱。我不敢说这部小说写得如何好,但可称欣慰的是自己投入了深厚的情感和极大的精力,调动了自己能企及的文学能力。李明达雪夜访扬卿、扬卿瑞萍婚礼、逸公老儿葬礼、贞一别子再赴疆场、躲难红属下山回家、抗日胜利消息到沙湾等等情节和故事,我每次重读都激动不已。我觉得,作家最要紧的是始终保持真诚和质朴,只讲老实话,对得起天地良心。至于新的创作计划,只能“暂时保密”,且听下回分解。
来源:浏阳市融媒体中心
编辑: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