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里的每一天

我在那里的每一天都下着雨。

所有的树木在滴水。

没有人从室内和屋檐下走出。

小河太忙碌，大声喧哗着

把每一道浑浊的细流揽上身，

昼夜不停，运送出山。

景区的小径湿漉漉的，

牌子上面写着——当心，防止落石！

过分地虚张声势，仍然会让人

胆战心惊：没有人与我同行！

我知道不能埋怨这平常的天气，

但心有不甘，顾自在山径绕来绕去。

随后有一天太阳出来了，

而我已从那里离开。

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到那里，

回到那些谜一般的山径。

关于美人鱼

河左岸的疯人院最近翻新了

关于美人鱼的说法

有人在深夜听见美人鱼唱歌

透过水泥和钢筋

看见河水上鱼鳞闪光

美人鱼——他们说

长头发披覆在双肩上

月光一样白花花的乳房

美人鱼——她的歌

在好宽好宽的河床间流淌

像河水一样古老又一样新鲜

河右岸的幼儿园一直在教唱一首歌

唱了好多好多年

关于美人鱼

为了走去和王子约会

把下半身劈成两半

她的足踝像月光一样洁白

谁也看不出她伤在哪里

她的血不会流出来

其实不管是有阳光的日子还是阴雨天

河床间都会忙碌着一艘两艘船

用铁皮打造，装着柴油机

嘟嘟嘟嘟冒着浓浓的黑烟

船头站立捞金砂的汉子

挥舞沉重的铁撮箕

他们照例只穿一条三角裤衩

为了换洗方便

往这边来

往这边来，看一看

葡萄叶上挂着这只小瓢虫

整个下午，它在叶脉小径间慢慢爬

突然一下子从叶子毛茸茸的边缘消遁无踪

除了红色的鞘翅和七个黑斑点

它外出时从来不带别的行李

它不知道LV，也没听说过香奈儿

一片叶子仿佛就是它的整个家园

它又回来了，从叶子的背面

它没开小车也没坐高铁

没拎购物袋，没带房卡

只有红色的鞘翅和七个黑斑点

但是往这边来，看一看

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把门打开

看一看我们那些渺小邻居的生活

看它们如何白白地度过这个渺小的下午

刘更龙，湖南省作协会员，娄底市娄星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