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止村（外一首）

隐约传来的是韶乐，我辨明方向

走进五谷丰登的村庄

石头和水建造的碑坊，耸立村口

镌刻出它的历史：长满石头和荆棘的山坡

被判定，不宜耕种

命运多舛的先人，逃难至此

走投无路之下，他们决定：不走了，就在这

不可能的地方，种出粮食和桑麻

九十九次开垦，九十九次山洪

冲毁了他们的希望，却冲出了他们坚定的意志

总结，反思，再战。最终迎来氏族的粮仓

七月，太阳烧旺了炉火，他们磨亮镰刀

须发皆白的长者弹琴，健硕男儿放声歌唱

“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千耦其耘，徂隰徂畛。

侯主侯伯，侯亚侯旅，侯彊侯以。

有嗿其馌，思媚其妇，有依其士”

窈窕女子附和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

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

这还不够，他们砍倒从辛酸中长出的大树

打造一排排课桌，稚子们在晨昏的炊烟中

大声朗诵他们的向往

我扑倒在地，用泪水拥抱这片泥土

我的少年仅仅从石灰刷子上认识了几条标语

先生，请教我行走尘世的第一课

观止山

你内心有炭，未曾点燃

故你，用饥饿守护丰收的粮食

把自己锁在亲手建造的大门外

背着船在岸上行走

故你，不相信

水底能长出飞向蓝天的翅膀

飞虫钻入地下，用草叶复活死亡的肉体

反倒醉心收集蜉蝣、草覆虫的标本

为匆忙的一世寻找答案

在要么走左边要么走右边的边见中

内心，那辆老爷车经常剐蹭

故你，应趁早熄灭“赶快”的发动机

赤脚从白云落下莲花升起的地方

登上观止山。你必须走在道路的中间

舍弃鱼与熊掌。头戴花冠或偏袒右肩

沿着真实的存在，找回多年前喊出的声音

山外已经终结，山上全新开始

故你，在刻满典籍的舍身崖，要为

主动献身水鸟的小鱼念出四句偈语

山峰伸出手指，指着月亮，你看见的只是月亮

坐在枯柳下，新芽破皮，长出一滴露水

拯救了你全部的饥渴

在第六座山峰，群鹤落下去的地方

一盆火，在阳光下熠熠，在暴雨中熊熊

取出你心中的炭，投进去

“无所信”，“不信”都将燃成灰烬，闪耀中

你看见自己，一种真实的力量

远古的树枝上，所有的果

都生长在微笑的方向

黄双全，1964年8月生，湖南汨罗人，居广州。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广州市作协会员。有作品发表于《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星星诗刊》《扬子江诗刊》《作品》《诗潮》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