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文乐/摄

◎词语尽头是张家界

清晨，金鞭溪以低语剥开薄雾

那些跟着溪水流淌的事物

被裹挟着横渡虚空

谁坐在一片树叶上，顺流而下

谁用溪水拨响峡谷的琴弦

你颤栗，不知如何将思念还给大地

我在山巅上吹着风，看群山如花瓣盛开

一些事物在石头里醒着

在张家界，我们拥有无限的时间和历史

群山向远方延伸，手臂甚至伸进神明的故乡

我把更多词语领到这里，让河流在山上安营扎寨

群山的悲悯取之不尽

而我们只知道让灵魂留在群山镜子里

泪流满面

你在山巅之上看见什么？那些被风吹透的骨骼里又有什么？

一些事物不断回到这里，一些事物用大雪颤抖的嗓音嘱咐你

我抛弃掉隐喻和身外之物，进入群山的寂静之中

现在，这些群山领着神话、领着海走向语言尽头

词语尽头是张家界，它正用一个梦幻

笼罩另一个梦幻

快来探寻它，快来探寻它，在这神秘之地

群山把虚无堆得越来越险峻

◎光明满溢的张家界

总有些山峰先于你抵达

大庸古城用山上的迷雾做一件虚无之衣，时辰一到

我们在山巅上吟唱， 那些跟着群山上升的人

用岩石皲裂的手臂挡住你的思念

群山的思念来自何处？

在张家界，大地的目光开始深邃

我们争论山的倒影里可能包含的事物——

灵魂及其杂质、野花、云、迷雾和陶渊明......

陶渊明早已在书中碎裂成朝霞

在武陵源，我用这些霞光

割断捆住天空和大地的绳索

舀走我眼中的桃花、溪水和群山的倒影吧

在群山的镜子里，我越来越空旷

只要能支撑这世界，我宁愿被群山之梦永远囚禁

茅岩河将群山缠绕起来，在另一个清晨

孵化出鸟鸣、梯田和瀑布

我用时间的木筏，运送炊烟和群峰

运走虚空，山，在水中醒着

我愿意将肉体和灵魂交给张家界

因为这些山峰，终究要去到光明满溢之地

在黄石寨，石头们一直推迟言说

为了抵达那儿，我如石头一样

在灵魂的阶梯上，一步一叩首

终于如群山一样褪去躯壳了

我也想像这些山峰一样，领着天空和河流

抵达光明满溢之地

看，群山在群山之外，愈空阔而愈沧桑

◎宝峰湖

离天空越近，这些湖水越孤独

尽管我们一再用人类的身影摇动它

我在湖水的仰望中，起飞，滑翔

细雨来临，我们穿过峡谷和群峰

用月亮的脚步，换取湖水的怜悯

藤蔓在开花，树木朝着两个端点生长

有人在雾霭边缘

再次进入群山的记忆，在听到湖水喘息之前

我确信灵魂之门已接纳这些山峰

湖水用空寂的身体和身体里回荡的我们历年说出的话语做长矛

一根一根投掷向天空

与虚无搏斗

你能想象到的，群山都已呈现

你未能虚构出来的，群山亦已放进你的杯盏

一些湖水坐着群山的马车，从一个国度

抵达另一个国度，这些湖水

带走你被虚无锯断的骨头

我伫立湖边，在群山之梦中

捡拾被湖水切成碎片的光芒

我用它的嗓音，让阳光清澈，让人间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