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之语（组诗）

◎白云

平原缺山，我就攀登

成片的白云。阳光是巅峰

鸟鸣从云层深处

漏出来。恍惚在梦中

追随一滴雨

尽管风在助推前行

但我刻意放缓步伐，必须反思

蓝天里堆积的白，如何

更替脑海中储存的白

不敢奢求格式化，白云

越来越多，就像荒山

寸草不生，而倔强的岩石

把诗意展露无遗

虚度半生，我勉强

以蝙蝠名义，游荡于夜色

入眼之处，刀锋凛冽

雪花被切割成碎片

一片又一片，让迷路的灵魂

无家可归

雪过天晴，我复制昨日

再次造访白云，这多像一个

流浪的孩子，始终

收不回脚步

◎早雪

如何比喻？气象之外的词语

寒气提前冻结了思维

一场早雪，把一切化于无形

也罢，坦然面对吧

雪花腾出的缝隙

毫无规律，随风起舞

五行相生相克

我就在不可总结的轨迹中

浮浮沉沉

六枚花瓣，让我联想到

诗经中摇曳的芦苇

漩涡下面，成群的句子

翻身上岸。我该怎样打理

辽阔中的独白？收留

还是丢弃？大地先我之前

容纳了她们。这导致

我的容量，比雪更苍白

索性放开吧！别再充当驭手

把风之鞭和河之绳

高高举起，承接雪花洗礼

而我，站在屋檐下

见证了：雨雪结冰后

意象寂然

◎鸟鸣

浪花飞溅在乱石上

散发出鸟鸣，清脆，圆润

继而碎裂，回声

细微且久远。幸运的是

鸟鸣循环播放

我与浪花相谈甚欢

海边，林中也有鸟鸣钻出

二重奏，和谐如日月

通灵，纯净，轻盈

风有听觉，花有嗅觉

云有触觉，雨有味觉

一些赞美之词，品味

鸟鸣之后，情不自禁

从喧闹中抵达宁静

而归隐，正是为了独揽宁静

聆听更多鸟鸣

◎水珠

从子夜开始，我就与

一粒水珠较劲

俘获我的：还有兰花

星光和薄雾。如此诡异

我被这个组合完美囚禁

星光高悬，映照在

水珠里，淡然，神秘

久久凝视，水珠

不知何时爬上我的眼角

泪滴带来的细腻折磨

隐含痒痒的假释

仿佛生活松绑了纠结的绳索

风微漾，水珠在兰花上

抖索，透过薄雾

好想钻进她的心脏

邂逅一个关于水晶的童话

却被拒绝或驱逐

就像被隔离在玻璃幕墙外

碰得头破血流，却又

一次次奋不顾身

◎西窗烛泪

掀开雨帘，可以看到

烛花跳跃，烛芯伸展长腰

黑发低垂，嗞嗞冒出火花

你的下颌，轻轻托在

两手交叉的指峰间

双眼雾水朦胧

悄悄泅湿归期未卜的长相忆

雨再猛，也倾泻不尽

茫茫相思

你可知晓？秋池早已泛滥成灾

我把自己托付给时间

化身一截木桩

或者一片树叶，只求

顺着雨水流到你的身边

再次捧读家书，每一粒

文字，都被念出滴滴水珠

而连绵秋雨

怎么也洗不净漫天凄凉

狂风似剪，不知何时

偷偷剪去蒙在眼前的烛花

而西窗，雨点更密

◎巴山夜话

话语，在积压，在奔涌

反复撞击乌云，想要破雨而飞

我想要表达的内容太多

导致一堆一堆词语

无法钉在雨幕上，任由它们跟随雨点

飞翔在巴蜀上空，然后把诺言

重重砸在地上

天空是一个巨大的容器

极不适应漫长等待

它无法容忍阻挡或停滞

积蓄了那么多年的话语，岂能

在雨中一滑而过？一灯如豆

目光瘦弱，木门摇晃

狂风不时驱逐雨点进来

难道这是远方的寄语？让我一一认领

如此也好！地面青砖潮湿

宛若你的叮咛，缠绵而甜蜜

我又一次挑亮灯花

生怕偷袭而来的风，扑灭

憔悴的你。灯花在晃动

仿佛你的薄唇翕动

往日的记忆或片断，暖暖地显现出来

邹进，江苏盐城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诗刊》《扬子江诗刊》《中国诗人》《诗选刊》《诗歌月刊》《山东文学》《鸭绿江》《青海湖》《人民日报》等报刊。著有诗集《在水之湄》《平原在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