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梦天岚的诗集《屋顶上的藤萝》由海峡书局正式出版发行。该诗集列入文学博士马晓康主编的“百年新诗百部经典”系列,收录了诗人精心挑选的短诗百余首。
“百年新诗百部经典”系列图书单书单号,自《胡适诗选》《冯至诗选》《朱湘诗选》《刘半农诗选》《徐志摩诗选》《戴望舒诗选》《朱自清诗选》出版以来,至今已经出版60部,突出了不同年龄段诗人的作品,紧扣文本的“经典性、艺术性、代表性”,体现着包容、多元和尊重历史、着眼未来的视域。这套图书,承载着汉语诗学的精神脉络,以“百部”为体量、以“典藏”为追求,既是对百年新诗创作成果的系统梳理与集中呈现,也试图为当代及后世读者留存优秀诗歌文本。
名家荐语
梦天岚是“现实、象征、玄学的综合”高手,他的诗中有里尔克式的“诗的经验”的体现,更有“深度抒情”的高度。他有着明朗的诗歌抒情个性,略为忧郁的气质加深了他的诗的思想重量。他的诗总体上十分考究,诗的逻辑结构牢固,抒情肌理坚实,不轻易发出疑问,也不随意伸出多余的枝叶。这是一个诗人在写作时严谨与诚实态度的体现。
——周瑟瑟
梦天岚是一个安静的诗人,他深谙诗学内部的秘密,就像摸着徐渭的藤,他能感知这一根藤上古今的颤动、风声和鸟语。因而在诗歌的分岔小径上,他知道怎么去选择自己该走的那一条路。在这个自媒体发达的时代,已经很难幸存这样沉潜严谨的诗人了。
——草树
在我的阅读印象里,感觉梦天岚的诗仿佛是会从任何的空白处或峭壁的空隙里生长出来的奇异物,绝对独特而富有个性。他有才能写出特殊而深刻的东西,他的思维方式包括感知力与想象力都那么的与众不同,婉转、敏锐、隐秘、奇崛、浓缩、宽阔……仿佛他是难以穷尽的,梦天岚的诗灵性、禅性、智性、知性,有独我的对生命与人性的思考与引申的力量,具有精确的结构形式,自我蕴涵特别丰富,对他诗歌的阅读不能操之过急,要像小火煨汤一样,时间愈久其味愈浓。
——宫白云
梦天岚的诗歌清雅、深蕴,朴素中有一种高贵与华美,用一种无形之力叩击人的灵魂。
——吴昕孺
阅读梦天岚的这部诗集,当能得到这样的领悟:语言从来不是“物”与“我”的媒介,而是本就在“物”与“我”的内部发出泠泠清响的流泉。诗人用每一个无比鲜活的细部或场景来唤出“物”与“我”共有的涌动,并节制地将这种“涌动”存放于生命的底层,那是清澄而坚实的所在。
——庄庄
梦天岚的诗总是那么好,怎么说呢,我不记得读到过令我失望的作品。如此齐整的高水平,在我的阅读视野中是少见的。多数诗人拿出来的作品会显得参差不齐,甚至那些写出过绝唱的诗人也不例外。
——张洁
《屋顶上的藤萝》诗选(七首)
◎笼罩
在呻吟取代孱弱之前,
那时的大雾还能包裹山野。
那时的你,还能相信——
自己撒下的谎,
和别人许下的诺言。
◎雾中人
方向变得不再重要,
那个曾经怀揣烈焰的你,
更懂得灰烬。
更懂得大雾漫天,
如何像灰烬那样表达。
那里有你的来路,
也有对去向的茫然。
你的背影黢黑一团,
看似可疑,又那样坚定——
如同一枚崭新的铁钉。
一场来不及消散的大雾,
被你钉在远方。
◎屋顶上的藤萝
风的怒发和它砖头一样暗红的脸
在夜的黑暗中归于梦境
不堪仰首那星月的英灵
如同消散的云烟见证着
摇晃的大地
令人晕眩的意志的根
在另一种黑暗里
寻找那不属于它的
晨光和露水
我们共同的命运莫过如此
那向着天空的赤焰和歌喉
在各自的小路上
似乎都走到了尽头
◎白鹭
别惊动它,当一只白鹭埋下头,
要相信它有时会忘记飞翔。
要相信河水是因为冰冷,
把一场雪的气息拉得更长。
白鹭天生是雪的扮演者,
它在滩涂上漫步,让人怀疑雪,
有拒绝融化的愿望。
当它突然飞起,又落下,
雪的魂仿佛又回到雪,
让一场雪可以重温当初——
那不顾一切扑向人间的样子。
◎火苖
雪在屋顶融化,声音细微。
你独自在灯芯上跳舞,或者颤动,
忽然闪了腰,又奋力挣扎着站起,
没有喊痛,也没有哭泣,
让徘徊在圆肚灯罩外的夜风感到懊恼。
那时候煤油还没有枯,
母亲纳靯底用的顶针还管用。
我草草做完作业,搬个小凳子在黑暗处,
然后远远地望着你,发呆。
现在,我只想坐下来写一首诗。
只想你在熄灭多年之后,
再一次回到从前的灯芯,
回到我的童年和你余下的灰烬。
如同我跟你一样倔,拒绝长大。
如同时间不过是一堆可燃物,
你只是照亮,从未想过把它点燃。
◎论晴天
每一堆阴影,
都是光的深渊。
那些跌落的,
要打着灯笼去找。
晴天是最大的灯笼。
它照不见的地方,人越来越多,
每个人都提着一盏小灯笼。
他们要找的东西太多,
找着找着就不见了。
还是晴天好,
总是站在深渊边缘,从未掉落。
丢下灯笼的人一个个走出来,
他们带着霉味,晒太阳,
每个人都是一小堆阴影,
他们不再连成一片,
各自守着各自的阴影,
孤单也可成群。
◎繁星
被照耀过的事物仍然暗淡。
不眠者谈起此时的梦境,
彼处的虫鸣都已噤声。
今夜只属于雪原上空的繁星,
属于繁星闪烁下的歌喉和群山。
清风吹拂,没有什么可以挽留,
譬如欢愉的短暂。
也没有什么非得期待,
譬如未知的漫长。
今夜只属于繁星——
那浩瀚黑幕中的点点微芒。
后记
还记得刚刚学写诗时的那份狂热和痴迷。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狂热和痴迷早已不再,对诗歌的爱却并没有消减。爱是一条以年龄为床的河流,河床陡深处,自然有其汹涌的时候,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河床归于宽阔与平坦,爱也会来得舒缓和幽远些。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现在和诗歌的关系,即若即离,又不离不弃,这样的关系总是让人感到轻松和愉悦。
关于诗歌,其实是有许多话可以说的,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我曾一度认为一首诗是可以自己生长的,诗人不过是亲历这一生长过程的人。事实却是,诗人作为主体又总会不由自主地介入到生长这一客体之中,从而导致诗歌的生长终究会成为诗人所希望看到的样子。这就好比,你看到一株藤萝,却忍不住要给这株藤萝搭一个架子,让这株藤萝顺着架子提供的路径生长。主体和客体体现在一首诗里就成了合谋者,尽管这一“合谋”来自于主体的强加和客体的妥协,也正是因为达成了后来的一致性,强加和妥协的意愿得以消解,主体和客体融为一体,诗歌才最终以“成品”或“物”的面貌出现。
所谓的实验性和先锋性,愈是年轻无畏愈容易被蛊惑,殊不知,任何有效的实验和先锋必然以传统为基石,才有可能达成。狂热和痴迷固然是一个诗人的必经之途,长时期的磨砺和钻研则要可靠得多。在诗歌面前,除了天赋有别,除了阅读和练习,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捷径可走。当表面上的光环消褪或者散尽,真正能让作品发光的只有诗人依附在作品上的品质。
《屋顶上的藤萝》这个集子以我近些年创作的短诗为主,也有一小部分写于十几年前,这些作品在不同阶段包涵了我对诗歌的不同认知和理解。到目前为止,我也不知道如何来定义诗歌,或许诗歌本身具有很强的未来性。面对时间,人总是无能为力,而真正好的诗歌作品,往往能抵御时间的侵蚀而得以留存。
非常感谢出版社,感谢在这样一个极度功利的时代,还有诗人和出版社愿意为出版诗集而尽心劳力。
感谢诗歌这位亲人,它一直住在我的心里。
来源:“个诗刊”微信公众号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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