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踱步至梅溪湖（组诗）

秋夜踱步至梅溪湖

荷花们都睡着了。夏日剧场已撤离

安静中我的手挂住一截树干

若无其事。天暗得只剩下自己

一个人，踱步，踩着夏的影子

做着轻巧的试探。踢踏舞作旋律

蓝色舞厅适合谁的降临？

我不知道。眼前一切比低语更沉静

什么心形的物体碎裂了，温差

导致的玻璃体。秋天，多么好，报幕员迟到了

雨中的诗学

意象粘稠，满手涂抹后，余下仍是雨季

天终究不早了。逝去的人要回家，把归途

吞咽，喉咙抽响，虚逃的吼声只使得叶子松动

人们模糊泪行与溪流的界限，这样哭

几个世纪也不会结束：心头明亮的爱人

哭哑了也听不见你燃烧的嗫嚅。我独自坐在

村庄的石凳上，身侧游魂与我共襄雨国的盛世

不断有时令河在衣物上穿行，眼前的一切

都是新世纪的，但气质仿佛偷穿了大人衣服

格格难入的疼痛让我不寐。意象散入田野

农人们把网兜放置，鱼又游了进来，雨水在下

夏天的船

说不难过都是虚假的话语在开花。在秋天

我们出海，用双脚撕开水面的伤口，盐分从眼里结晶

掉落。夏天一去不回来，行李估价深重

也都被遗弃在站台，我望着人们，越来越远

地平线淹没周身，仿佛电影将要开始

候场室，大家焦躁不已，灰色的屏幕如同秋天降临在十四号街道

颓夜的修辞

彼时一盏灯，侏罗世纪般矗立在书角

我铺展坚守已久的桌布，静候着神迹显现

“你是美的，一种真实的存在性。”不谈禁忌

刀就不会从你的脸上，剜下一块雕塑么

沉默就如同渔船，捕获整个秋天的隐秘

但没有人，穿过你如蝉翼摆动的窗户，送出银杏

夜是水怀揣的属性，涂满我的天赋与第二根手指

你的火柴一定是温暖的吗 烫伤的皮肤我隐约从镜中看见

哦，温暖的背后是暴力，心脏与血都敞开如蜡油

垂落。我见到一双天使翅膀，缀着蓝色海岸的光辉

依旧不是解救地哭，半开的大门来来往往

嘈杂曾裹挟我，又把我推倒在地。在回忆的晕眩里

重塑成为一种可悲的命题，我们以为修辞那样坚定

清溪村纪事

许多话语正在复生，面孔

缓缓抵达，阳光还是上世纪的气味

读书，看报，写作，闲聊

你们依然存在∶古典房门锁住

老化的景象，燕子一直没离开

我也一直坚信现代医术的奇迹

每天一个人穿行至树影

胸口钢笔老得发疼，操纵的士兵

很快败下阵来，却相信一捧荷花曾救住你

活在上世纪的磁带机

磁器时代并没远去，黑色的长条

存取胶片爱情。它处于永恒的状态

“遗失的礼物。”更多的，它呈现出宝藏性

不断升值，如同旋转的形体

这首的悲伤略多于莫扎特，略少于

过时的你。时间不是宇宙飞船跃迁，多年的

爬山虎会咬掉整块墙壁。而下一首清脆

如同跳跃在你唇齿的，不断冷化的词语

你说你听见，花瓣枯萎如坠

旧的话语不断开出许多枝蔓

上世纪工厂照

“好像，他们才是在燃烧。”旧照片划过

眼睛的玻璃，活力跃然，黑白色素的积淀

给人一种灵动。你翻阅他们，躯体年轻

相貌坚挺，笑容向着红太阳，那慈父般的爱

有时会使人陷入甜蜜蜜的晕眩。太阳

也如此，醉人的光晕迷倒无数青春面孔

寒气的时代竟温和不已。好多好多的口号

一个梦没做完，另一个梦接踵而至

计划书永远有下一页，脑海充满，空虚坠地

被工人的谈话搅碎，在没有图像美化的时代

人们衣着鲜艳，色调繁复，步伐款款落幕

夏日逝物录

悲伤追上了我，在那个溪流尽头。我该如何向你陈述？

夏日山间，书房，跳跃的灵感在指尖流失

一件白裙子的二度失踪。我想在绿野仙踪里彻底倒下

再也不愿爬起来活着

我选择了雷电 那请劈开幼年的玫瑰树

走回那间小学教室砸掉玻璃放走孱弱的童年

然后去剪掉风筝线，再也不爱了

我还年轻但有太多可以逝去了

你说呢？亲爱的农场主皮埃尔先生。我租住在你的身体里

已多时，你什么时候决定驱逐我，让你也成为我的一项逝物？

名录永远为你空出扉页，随时恭候您的大驾光临

我有时情愿躲在泛满浮萍的水面下，听着岸上人们来往经商

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换取金币。夏天，阳光是免费的

我栽种的蝴蝶聚成花束，成群结队从夏日退场处离开

有人招摇过市，无数声暴雨预警响彻街道

在夏季忧郁的花椒树

你奔跑在整个夏天，身后是白裙纷飞如燕

不可思议，花椒树。你躬身是为了什么？

你的忧郁是荷尔德林失去的那个胶皮口袋

我们在阴影处环绕你，祭祀般跳舞

把你的子嗣悉心照料。所以你还在难过什么？

这个时代没有毕加索，有的是枕头和探进你身体的手

你的哭声在纱网后就听不清，你屏蔽了夏天

也拉黑了我，我的花椒树

你坐在千年如一日的石头上

眉眼低垂

你在哭什么呢，眼下街巷通明，水从高山上走下来

抱着你，爱抚般诱人，你披着十字军时代的船帆

你不再忧郁，你说水手忘了你

胡既明，土家族，2003年7月出生于湖南永顺，诗见《民族文学》《诗刊》《星星》《当代·诗歌》《诗歌月刊》《江南诗》《山东文学》等刊物，曾于鲁迅文学院、毛泽东文学院学习，获东荡子诗歌奖·高校奖（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