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城(中篇小说)
文/刘瑶
阎连雨下班回家路上进地铁站的时候,地上有一块钱,她没捡起来,心里有几分懊恼。
她没捡是有原因的:她视力不是很好,看到宽敞、干净、锃亮的地面上有个东西,等她反应过来是一块钱的时候,她已经越过那张钱一两步了,而她身后也有人往地铁口走,如果特意倒回去捡钱,那就太显形了,她实在没好意思。
虽说一块钱在如今没什么购买力了,但错过了这一意外之财,她心里还是有一阵失落,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站在地铁车厢的一个角落里兀自垂头丧气,手里握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把她那留在一块钱上的魂给拽了回来。打开微信,原来是在陆城读博的表妹周晴发来信息,说她已经出发了,大约四十分钟到她住的小区。她回复之后,又翻到夏森的微信,编辑了一段文字,又删掉了,反复几次,最后实在不耐烦了,只打了简单的几个字过去:菜都买好没有?
一分钟不到,夏森的信息就回过来了:买好了,我正在处理,你还有多久到家?
连雨看了一下,还有三站,她正准备回过去,又把手机放下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鼓起腮帮,缓缓地吐出去。她想,这可能是晕车造成的烦闷。
出了地铁站,她要走过一个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她一直认为这样的路口很不安全,可这是最近的一条路,而且就算绕远一点,也无法保证那些路口就一定对人身安全没有威胁,所以只好将就着走了。
此刻她正眼观六路,看到对面有人走过来,她也立马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有几辆车毫不留情地从她的面前飞驰过去,把她吓得又赶紧退回一点。好在后面还有一位好心的车主把车停了下来,让他们通过。刚走到中间,另一边的来车却不停,她感到车流给她造成了巨大的恐慌,便情不自禁地缩起肩膀、夹紧双臂,好像这样的姿势给了她一个保护壳,让她不至于被两边的车流刮倒。每次过了这个路口,都有一种躲过一劫的幸运感。
她一步一步慢慢悠悠地往住的小区走去。
春天的天气有时候是糟糕的,早上她出门的时候还下着大雨,现在天空阴阴沉沉、泫然欲泣的,料峭的冷风吹得脸僵。
这个小区尽管生活还算比较方便,但是环境实在是太糟糕了,主要是车满为患,横七竖八的,把人行道都挤没了,甚至双黄线上都交错着停满了车。
连雨一进门把包放下就进了洗手间,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接着,她走进厨房,看看有哪些活儿可以让她从厌倦和压抑的情绪中解放出来。
“你把生姜和青菜洗了吧。”夏森停下剁牛蛙的动作,转头对她说了一句。
“哦。”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两人再没有多余的话,直到敲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连雨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开门,果然是周晴那张笑嘻嘻的脸,她手里还拎着一袋水果。
“哇,你们这个小区车也太多了,我刚刚还仔细瞧了一下,发现这里都没几辆好一点的车,基本上是几万上下的,好多车标我都不认识呢。”周晴一进来就用她的欢声笑语把房子里的沉闷之气赶跑了。
夏森手里举着刀,走到厨房门口,和周晴打了一声招呼,让她们两姐妹先聊着,他就负责厨房的活儿,说完又一头扎进了厨房。
连雨挽住表妹的手,领着她走到餐桌前面把水果放下,然后一起进了卧室。
“今天睡这里吧,我们俩睡一起,我好久没有和你一起躺在床上聊天了。”连雨说。
“这个也正合我意,不过我明天早上九点之前要送几本书去导师家里,如果在这边睡,明早我就要七点之前起床,先回学校拿书,再去导师家里。我晚睡是没有问题,但是早起就很难了。”周晴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是心动,只是想到自己明早还有事,就叹了口气。
连雨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又说她们好多天没见,又说天气不好,又说有事和她商量,等等。周晴只好说等下看情况,这时她心里清楚自己极有可能会留下来过夜了。
晚饭时间是很愉快的,周晴对夏森的厨艺赞不绝口,顺便请教了几道菜的做法,夏森也为自己受到称赞而开心不已,简直要将厨艺倾囊相授了。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然而,周晴那大条的神经还是感觉到了:连雨和夏森之间肯定出问题了!
虽然他们俩都和自己有说有笑,但是他们两个的交流太少了,没说几句话,除了“你把那个菜挪一下”“我去洗水果,等下你去切吧”之类的,就基本无话了。
这一下,她终于为自己留下来过夜找到一个完全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了。
饭后,夏森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周晴问连雨为什么夏森晚上还要出去,连雨说夏森工作的酒店好不容易挨过了几年疫情,现在他也慢慢忙起来了。
周晴口头上表示理解,但是心里想的却是:夏森不会出轨了吧?!
(节选自2024年第4期《湘江文艺》刘瑶的中篇小说《在陆城》)
刘瑶,女,1993年生,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在读博士生,湖南省毛泽东文学院第二十期中青年作家班学员,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作品数十篇。
来源:《湘江文艺》
作者:刘瑶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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