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砂矿的自白

为什么

在蓝天下

我要继续寻找白云

因为

这里曾经把烟雾当作白云

人们的欲望

像云一样在不断地膨胀

鸟儿曾经也十分迷茫

我也在石头之中寻找过

那些发光的石头

来充实我童年的欲望

为什么一直不觉得疼痛

因为我已经吸纳了石头的养分

别让我再裸露

我不想让天空羞涩

◎冶炼厂的格桑花

一朵格桑花是美

一簇一簇格桑花也是美

一个女人将许多格桑花种在冶炼厂

那些鲜艳的美格外让人注目

人们怀疑冶炼厂的格桑花

不会盛开的

谁知道，冶炼厂

将清新的空气和干净的土壤

留给了格桑花

◎柔软的土地

许多年，你一直没有躲避

只有风是你忠实的追随者，雨

让你也越来越重

望着那些弯曲的背影

一生在你的身上

耕云种月。偶尔

用一声呐喊让风改变了方向

你，变得十分柔软

◎株冶人将自己的子女当作城市的留守儿童

张海芝和先生一起

随株冶搬迁到水口山

一干就是五年

他们是工业建设的奉献者

在这个山的旮旯里

他们将青春和热情

刷亮了这里的石头

这里的风吹不开他们

内心深处的孤独

此刻，

他们还在想着十岁的儿子

寄住在爷爷奶奶家

成了新一代城市留守儿童

我好想知道他们与这里的石头

谁更硬

其实，我更明白

他们能够把石头溶解

提炼出

发光的日子

我也明白

他们能用火热的心

描绘这里的青山绿水

但他们无法躲避

孩子在电话里的那声爸爸

那声妈妈的呼唤

他们经常会拭去眼角的泪水

走进车间

不断地加工

提炼那一块块石头

直到变成金灿灿的黄铜

他们抚摸着

像抚摸自己的孩子

◎水口山的石头

水口山是石头的故乡

三千年前的商朝

石头就开始出游

从乌黑，到白色

到黄色

到1923年被宋乔生的锤子

敲开，石头绽放出火红的光

石头是朴实的

它不喜言语，也不喜张扬

它有时也窃窃私语

语言中有欲望的毒

一部分是沉默

一部分是高昂的叫嚣

一块石头飞翔过

它击穿过一代无知和随波逐流

也静止于山水之间

也握之于手中

以石头与石头之间的摩擦

燃烧人间的风云

所有的软硬

来自于水的洗礼

如果把石头收藏起来

只有青山和碧水

才有这样的勇气

如果再搬弄石头的是非

你就把我摁入大地的深处

或者

把大地深处的石头敲醒

◎株冶围墙外的百年樟树

苍老。虬劲。青翠。

——蓝天下的百年樟树

活在株冶的围墙外

是株冶人的一种敬畏

一棵树是一种情结

像这绿叶向往院子里的碧水一样

它渴望干净。

株冶人不惧怕高温

不惧怕厂里的嘈杂

但他们喜欢聆听

樟树上叶子被风吹出的沙沙声

那声音里有他们的春天

◎搬一把锤头上山

写完蓝天，写白云

写完白云，写碧水

写完这些，从头再写石头

写锤头，写故事

八百矿工用鲜血染红了石头

我记住了一把锤头

它锤矿石，锤苦难

锤出一种声音，一种呐喊的声音

山里的人听到了

山外的人听到了

现在，它还那么高

在石头之上，在青山之上

◎在水口山的湘江边

已经深深地爱上这条母亲河

包括他的野性

也爱上江边的有色冶炼厂里

盛开的格桑花

曾经，河流留不住鱼儿

留不住动人的水花

那些在码头赶集的人

匆匆忙忙

他们不带走一片雨水

一片泥土

在这里，人们喜欢石头

喜欢炊烟

胜过蓝天

现在，我们的冶炼懂得沉默

懂得向青天屈服

向湘江忏悔

懂得让石头恪守生存的法则

在秋天，我一个人在江边

面对一阵风

一会吹起江上的涟漪

鱼儿跳跃

一会吹起岸边青草和花儿

轻轻地摇曳

最后，吹走我的孤独

（原载于“掌上衡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