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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文艺丨陈惠芳:湘南散页(组诗)
2023-09-20 09:39:54 字号:

湘江文艺丨陈惠芳:湘南散页(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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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南散页(组诗)


◎苏仙岭

雨消天晴,寻找苏仙。

仙人在云里雾里处。

谁是苏仙?原以为是苏轼。

苏轼以词名世,仍是凡夫俗子。

激扬文字处,仍是高山流水。


苏仙岭不高,海拔只有525米。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登上苏仙岭,古人已逝,今人犹在。


宋代词人秦观遭贬至郴州,

写下《踏莎行·郴州旅舍》,含愤辞世。

“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秦观好友苏轼写下“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之跋语。

其后,书法家米芾题书。

秦词、苏跋、米书摹刻于此,遂成“三绝碑”。


呜呼!三绝即为一绝。

举目绿水青山,天地无语。

苏仙无仙,唯有仙人之外的忧愤与寂寞。

问秦观,问苏轼,问米芾,问青天,

谁能解心中天地?

风吹来,风吹去。

树动,根不动。


◎愚溪

眼下就是愚溪,就是柳宗元命名的愚溪。

被贬为永州司马的柳子,

在愚溪生活了整整10年。


唐朝的很多水流走了,

唐朝的很多人流走了,

但柳子留下来了。

有了自己的庙。


愚溪穿过柳子庙与柳子碑廊,

浅浅的,亮亮的。

清幽幽的愚溪见证了《永州八记》。

遥望长安,寄情山水。

多少次,柳子沐浴于愚溪,

将一身才情交给了永州之野。


柳子是永州的一处文脉。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柳子吟哦之时,

凄凉的心底也有万丈豪情。

一半是溪水,一半是火焰。

柳子只活了47年。

永州之贬是祸,更是福。

也许,

朝堂少了一个位高权重的显要,

文坛多了一位光耀千古的大家。


◎浯溪

还是唐代诗人霸气,霸道。

柳宗元敢将零陵的一条溪命名为“愚溪”。

元结也敢。祁阳的一条溪叫“浯溪”。

“愚”即“余”,“浯”即“吾”,

便是“我之溪”。


诗人行吟之处,诗情如溪水。

浯溪,亦是千古之溪。

元结撰写《大唐中兴颂》,颜真卿书写此文,

镌刻于浯溪崖石。

文奇、字奇、石奇,呼为浯溪“三绝”。

浯溪碑林成为浯溪的绝唱。


浯溪有幸。

祁阳人陶铸《松树的风格》,万口赞颂。

铮铮铁骨,跃然纸上,亦屹立于浯溪之岸。

当元结吟唱着《大唐中兴颂》,

当陶铸挥笔写就《松树的风格》,

浯溪的浪花记录着奔腾的足迹。


或许,浯溪只是一支墨水充盈的毛笔。

或许,浯溪只是一线日夜流淌的情丝。

浯溪,我们的溪水。

浯溪,我们的历史。

顶天立地的是松树,是大写的人。

高官再高,高不过蓝天白云。

百姓甚众,却耕耘万里江山。


◎飞天山

驻足郴州,必定飞天。

一点一点,接近蓝蓝的天。

徐霞客盛赞“无寸土不丽,无一山不奇”,

并雕刻“寸土佳丽”留存至今。


色如渥丹,灿若明霞。

漫步在红色砂砾岩石之上,我的心异常炽热。

火在流动,流动为粗犷的线条。

火在回旋,回旋为深邃的水湾。

火在升腾,升腾为旷世的飞鸟。

为了亿万年的神圣约定,

东江和郴江各携山光水色汇集于斯,

组合成碧水丹崖的神奇景象。


有那么一把巨大的梳子,将石壁梳成瀑布。

凝固,不见声响。

细细端详,这一壁一壁的石瀑,又像骨架粗壮的手指。

谁在攀登?谁又在靠近飞天的顶点?

有那么一把巨大的耙子,挖掘悠长的峡谷。

曲折,幽深,如同一部长篇小说。

千年悬棺,成为无法企及的惊叹号。


飞天!遥远的敦煌,亦有飞天壁画。

梦中飞天。

我飞翔一米,天后退两米。

天,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远……


◎端午潇水

在潇水,在道县,

过端午,我看见满地的艾叶与菖蒲。

艾叶与菖蒲是双胞胎,

为端午而生。


屈子投江,粽子接着投江。

龙舟不满,翘起千年的嘴唇。

小小的汨罗江,一下子就大了。

湘资沅澧,端午时段的江河,

都是汨罗江的支流。


艾叶与菖蒲,

一年割倒一次,无血。

每一次都无血,

每一次都苦涩。

屈子的一缕清香,

苦涩地,飘出来。


潇水边的女子,种稻,

种得比诗歌更金黄。

她们的笑容,比蓝墨水上游的几滴水,

更质朴。

艾叶与菖蒲,

席地而坐,比形形色色的脸谱和面具,

辨识度更高。

陈惠芳,1963年1月生于湖南宁乡。《湖南日报》高级编辑。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新乡土诗派“三驾马车”之一。1993年参加《诗刊》第11届“青春诗会”,1996年获第12届湖南省青年文学奖。2018年获第28届中国新闻奖一等奖。已出版诗集《重返家园》《两栖人》《九章先生》《长沙诗歌地图》。

来源:《湘江文艺》

作者:陈惠芳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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