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
权且他们这样走来,
甲从北向南,乙从南向北。
只能这样,鱼缸是道具。
他们是仇人,不等擦肩
目眦已裂。因为仇恨
身上的一切均是杀人的利器。
指甲。牙齿。头发。
眼睛。语言。和肉身。
夺人性命不必用刀。
他们厮杀在一起。
指甲陷入肉里。
毒舌如剑。蹂躏如铁蹄。
宁可两败。宁为玉碎。
他们杀,衣服一件件挑落,
身体一寸寸嵌入。
不分杀戮,还是拥抱,
哭泣,还是狂欢。
直到彼此穿透对方,走去。
是的,鱼缸是南北向的
换成道路,也是一样。
他们相向走来,又背道而去。
傍晚
对面楼上,或许一层,
或许二层。铁定不是三层、四层
因为没有一个窗口亮着灯。
五层,六层也有可能。
电视的声音很大。或许
是一个战争片。或灾难片。
女人尖叫,像被性侵,家暴。
又像前一秒刚刚失去亲人。
一道黑色闪电飞过冬青带。
还会有一道白色的。
是两只猫被无意的脚步惊扰到了。
婴儿的啼哭,冲破钢琴的,
笛子的,落叶的,霜冻的,
管制的,各种叫出叫不出的
杂音,多么清脆。
我在煲汤,等一个归来的人。
心血来潮时,拿起小勺
在碗碟的边沿,敲出一场
急雨:那雨点骤得杂乱,而无章。
悬崖
这个午后,你若非要我
找到一个词,定义它
某一个在场。我用陡峭。
云深处,一段悬崖
折叠着另一段悬崖。雨
落在雨外。水声
深入风声。我合起玫瑰
花伞,看蝴蝶在露台
出演蝶恋花。翅膀扇动
死去的文竹活了过来。
也看子弹在黑暗之城
密集扫射。跑在子弹
前面的,有时候是罪人。
有时候,是孩子。爱
降临。在第六节,C大调。
致爱丽丝,致反转的
错误。天上水冲下
虎口。似月光流经草地。
黄昏到来。一个女人
现身街道拐角。我一眼
认出她,爱说活明白了。
半年前在镜子中走失。
这个午后,终于追上自己。
遇见
傍晚遇见今年冬天的第二场雪。
被绑架去赴一场闲聚,
遇见第二个句子——
“只有悖论可以解释悖论,楼盘解释消失”。
遇见第一个句子,是几天前,
车过高架桥,看墓园上空,
高铁高速掠过。它出现,
像惊飞的鸟群——
“墓园不证明死亡,像暂住证不证明活着”。
就在昨晚的梦里,我看到鸟巢
盛满大雪,空着之空,完好。
我穿着花棉袄在童年的雪地里跳皮筋,
第三个句子和母亲,迟迟没有出现。
假象
我在阳台上看梅花,溪头的梅花
在二月里看我。看梅花的我已不是梅花看到的我。
我看到的梅花也已不是看我的梅花。
二月转瞬零落。泰山石上
一对惆怅的眼像小小的神,现身。
这个早晨,我是一朵梅花的假象。
以假象存在的,已不必辨析,求证。
像此刻的梅花与我,像这个二月。
春天有他的脾性。这时候,我质疑,我已流泪。
真相无相
你走近一点,或站远一点,梅花还是落了。
不是风。暮雪落得娑婆,风穿不过去。
雨也自辩无辜。昨夜随风潜入——
不到惊蛰,就没携带雷声。
我耸一耸肩,也只是唱了首歌,
书里的黄昏就提前到了。
就像那年,我经过一个坡头,一只乌鸦
“啊啊”飞过,远处伐山的人应声坠崖。
那时,我确定专注于扑蝶。
两只时,在一朵虞美人的左边。
一只时,在我必经的浮桥上。
借风旋转。最后的舞蹈疑似送行,或挽留。
班琳丽,笔名班若,70后,籍贯河南夏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出版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诗集各一部。作品发表在《文艺报》《中国作家》《北京文学》《莽原》《奔流》《星星》《诗选刊》《绿风》等刊物。获中国作家奖、第一届浩然文学奖、第七届长征文艺奖等。现居商丘。
来源:红网
作者:班琳丽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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