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乡安否（组诗）

作者丨谢午恒

吾乡的树

杨梅塘的杨梅树

是吾乡的巨人

却在一个早晨倒了下来

腊树塘千年腊树

不知在哪个深夜被移除

吾乡少了些荫庇

这些树

是吾乡时间与空间的坐标

丰年与灾欠都如实记载在它的年轮里

我把这些树当成了亲人

清早，树上的鸟鸣

把我从睡梦中唤醒

傍晚归巢的翅膀

扇动袅袅炊烟

哪怕树叶细微的响动

也能与我心里的感动共振

但我似乎忽略了

失去这些亲人背后的意义

树没了

红红的灯笼灭了

味蕾顿失了酸甜

从古至今翔集腊树的白鹭

衔着我的惆怅

飞往他乡

走在回乡的路上

吾乡昼夜静悄悄

吾乡张着狐疑的眼神

打量擦身而过的我

就像端详一株移动着的老树

——他的眼睛里

纵横着杨梅的血丝

昨日青丝如盖的头上

已落满从天外飞临的鹭影

纳凉

一张竹床，一把蒲扇

铺设吾乡的夏夜

微风从酷暑的缝隙钻出来

从水塘凌波微步飘了过来

天上的星星

在我眼里闪闪发光

土地公公灵异的手

护住我的胸口

蛙鼓催眠，萤火虫点灯

山野鬼魅未能靠近

我赤膊上身

吸纳星月的精华

成为一尊巨婴

晨风习习，一夜苔生

树叶丛中的鸟鸣

开启唤醒模式

邻家小奶狗的爪子

已攀附在竹床的边缘

一切恍如隔世

我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吾乡的怀抱给了我

一个漫长的苏醒

干塘

很多年才干一口塘

围观的人都在窃喜

估摸着最大的那条鱼的重量

自亮家底

清除淤泥

大塘自有大塘的情怀

塘泥深厚

鱼群在浑水中横冲直撞

此起彼伏的跳跃

激活满塘的吆喝

捕捞者个个成了泥人

做人就要做泥人

连那口白晃晃的牙齿

也被塘泥改变颜色

整口塘的水都放干

塘泥也清理出去了

但人们传闻中的那条大鱼

终究没有现身

成

为吾乡不解之谜

开放的屋场

家家都把围墙拆了

全方位迎接这个世界

清华仙露，阳光星光

都如约而来

成为这个屋场的座上宾

从这个时刻开始

我家的别院与刘家的庄园

手拉着手，敞开了襟怀

来吧！与其为彼此喝彩

不如我们一起干杯

小家与小家联成大家

屋场与屋场打成一片

城里的羡慕与乡下的谦和

打成了一片

浩荡的春风

把整个大屋场抬了起来

欢呼之声惊起一尾鲤鱼

跳进了龙门

谢午恒，男，62岁，湖南诗歌学会原名誉副会长，原《当代商报》总编辑。出版诗集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