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中的隐喻世界

——评电影《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

文丨刘亚平

又是一年春草绿，梨花风起清明时。在这万物生长之时，动画大师宫崎骏为我们带来了他的收官之作——《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又名《苍鹭与少年》）。此片于4月3日在内地上映，首日便迎来了票房大满贯。影片讲述了二战时期少年真人的母亲葬身火海后，他随父亲与继母搬到乡下庄园生活，在那里跟随一只会说话的苍鹭进入了一个神秘的塔楼，闯入了一个奇幻的亡灵世界，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冒险旅途的故事。

影片中三条时空交叠穿行，密林旷野飞鸟海洋塔楼，苍鹭鸬鹚鹦鹉，所有奇幻的场景如风吹过，依旧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温柔细腻的笔触和精美绝伦的画面，但这次83岁的宫崎骏只为自己创作，电影里很多场景和角色都蕴含了更多的隐喻。

“寻找自我”的真人。“真人”，一目了然，就是真正的人。电影的前半段，丧母后的真人深陷悲伤，阴郁孤僻，难以融入新环境，从影片开头对继母的不接受，对同学的恨意，乃至用石头砸伤自己，都是真人对世界的恶意，就如真人自己所言：那道疤痕就是他恶意的象征。而进入电影的后半段，在经历了“异世界”一系列光怪陆离的事件后，真人仿佛找到了自己，渴望做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在地下世界当着逃避现实愚昧的掌权者，因而影片中的他最终拒绝了大舅公诱人的继承条件。结合宫崎骏的个人经历来看，家境殷实，父亲经营军工厂，母亲早逝，真人其实就是他自己的化身，他终其一生都在和这个不完美的世界抗争，就如影片中的曾舅公问真人：哪怕那个世界充满残忍、人们相互仇视，甚至即将成为一片火海吗？真人最终还是选择勇敢面对未知的一切。在耄耋之年，或许宫崎骏早已和自己握手言和了，就如法国著名思想家罗曼·罗兰说过：这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看清了生活真相后勇敢接受它。

“谎话连篇”的苍鹭。在本部影片中，苍鹭的造型奇特乖张，滑稽有趣，变身后的苍鹭为鸟身下藏着滑稽的西方老头。其实在日本的传统文化里，苍鹭本身就是象征不祥的预兆，在宫崎骏的电影世界里，苍鹭说人话，实质上它是舅公的小帮手，一路引导真人从现实世界进入到“异世界”，进而完成舅公需要真人做继承人的任务。总体上而言，苍鹭是一个略显滑稽但内心向善的角色，他善于伪装耍把戏，自我矛盾。一方面苍鹭的角色设定和出生战乱时期的宫崎骏童年经历有关，受到西方新思想影响下的日本走上了明治维新的道路，在痛苦挣扎中试图完成帝国的救赎；另一方面苍鹭的角色设定也和多年事业好友铃木敏夫的角色契合，多年来他们共同缔造理想中的动画王国，他们各自争吵，但又互相成就。

“温暖治愈”的火美。在影片中火美其实是在战争中葬身火海真人的母亲久子，而在“异世界”里她却是不惧火海的少女火美，这是动画电影典型的少男少女组合，他们一起冒险，一起冲破黑暗，一起击败恶人，一起迎接胜利，具有奇幻冒险的浪漫主义色彩。影片中结局真人邀请火美一起去她的现实世界中，但火美拒绝了，并且说了一段温暖人心的话语：“我知道接下来我要经历什么，但我生命中发生过最好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你。”母亲久子的生活态度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后来的真人，让他找到了生命的真谛。或许这也是宫崎骏用来怀念自己母亲最直接的一种表白，宫崎骏最终用他的动画角色向我们传递着人间最朴实的温暖。

“守望美好”的曾舅公。曾舅公的角色原型是宫崎骏的动画引路人——高畑勋，在影片中他是代表日本明治维新后期接受西方新思想的知识分子，是“异世界”的平衡者，他努力用13块白色石头维持着这个“美好”与“和平”的伊甸园，就如真人所言：用带有邪恶的石块搭建的世界始终都在摇摇欲坠，只有纯洁的积木达成平衡才能创造一个完美的理想国。影片的用意不言而喻，反对战争，向往和平，摒弃邪恶，向善而行，宫崎骏倾其一生都想播撒一点积极、希望的种子去对抗这个诡谲云涌的现实世界，他们自己或许也不知道答案是否完美。

当然，除了我们上述的动画形象外，影片中还有许多类似的隐喻：例如象征底层受苦的民众与士兵的鹈鹕，象征军国主义下军队的鹦鹉，象征维新思想的陨石、塔楼等。与此同时，宫崎骏也在此部影片中带我们进行了一场回忆，代表新生命的白色圆形生物“哇啦哇啦”就像《幽灵公主》中的精灵，老婆婆的形象与《千与千寻》中的汤婆婆非常相似，亡灵世界的摆渡者与《千与千寻》中的无脸男如出一辙，火美烤的果酱面包也能让人想起《天空之城》中的厚吐司，变身模样后的火美不就是《哈尔的移动城堡》中哈尔吗？本片剧情与以往其他作品相比并不算激烈，各种意识流的闪回，和平主义、女性主义、自然主义等主题重叠交织，浓烈的情绪像是留在海底，但最终在电影中所有角色都有了一次真挚情感浓烈的拥抱，他像是抚慰在现实生活中伤痕累累的观众，意犹未尽。

本部影片被大众视为宫崎骏的归隐之作，同时也是他献给全世界的礼物，然而伴随影片的上映，关于影片晦涩难懂的讨论就甚嚣尘上，是毕其功于一役，还是向自己往昔的作品、亲友致敬？是宫崎骏的梦中呓语，还是一次真诚的自我剖析？正如宫崎骏自己所言：我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我也还有很多没有参透的地方。老爷爷这次总归是任性了一把，纵然外界说法不一，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所有的疑惑都藏在细节里，时间会告诉我们所有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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