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救赎之旅

——评电影《周处除三害》

文丨陈桂儿

自2月24日点映以来，高分犯罪动作片《周处除三害》口碑持续攀升，3月1日正式上映，豆瓣评分已从8.1分上涨至8.4分，一举成为2024年我国已公映电影中的最高分，获得了大量观众好评和自来水，赞誉如潮。

本片引经据典，立意新颖，具有非常强的奇观性、邪典性，导演以现代背景重新演绎了《世说新语》中的经典故事，是近年来院线里罕见的以“坏人”为主角的类型片，其人设、动机、行为及结局均未强加意义与正能量，创新的艺术形式表达了鲜明又深邃的罪与罚命题，被除掉的三害对当下社会现实也具有一定的批判性，是华语电影中不可多得的黑色荒诞暴力美学惊喜佳作。

由阮经天饰演的陈桂林，是枪击要犯，穷凶极恶之徒，在得知自己患有肺癌晚期命不久矣后，本想投案自首，到了警局却发现自己在通缉名单上仅位列第三，未受到足够重视。“我不是怕死啊，我是怕死了都没人记得。”于是他决定效仿古人“周处”除三害的故事，追查通缉名单上前两位的——香港仔与林禄和，并将其一一除掉，以求声名大噪、扬名立万，体现人生价值。

香港的市井与台湾的草莽融合形成独特魅力

动作，是本片呈现角色与情节的重要语言。电影用三段式结构叙述故事，银幕刚亮起，一场紧凑的黑吃黑场面就为电影定下了基调，也展现了陈桂林的心狠手辣，拳拳到肉、枪枪爆头的动作戏张力十足，令人全程肾上腺素飙升。某黑道大哥的公祭现场，陈桂林身着西装嚣张入场，在光天化日下开枪射杀了对手头目，然而离开时被刑警陈灰发现，由此引出近十分钟精彩绝伦的巷道高能打戏。在第二幕追击香港仔时，延续第一幕的以暴制暴，双方第一次碰面便情绪紧绷、极具爆发力，之后的追逐戏一气呵成，打斗戏凶悍不留情，让人酣畅淋漓。

香港导演黄精甫在保证情节连贯性的同时，对动作场面要求严谨。例如陈桂林和刑警以及黑道香港仔两场搏斗戏中可以看出，受过专业训练的刑警的系统性招式与黑道悍勇但毫无章法的打法明显不同，尽管刑警的战斗力比较高，但是面对陈桂林这样的亡命之徒，在无路可逃做困兽之斗时会抓住身边一切生存机会，不管是神像前的香炉，还是镰刀、钉子等其他利器，都可为其所用。一刑警和警车分别在追逐时意外被其他车撞飞，增添了一抹黑色幽默元素，呈现出巅峰时期香港警匪片的鲜明特色。

人性中的善恶与救赎，揭露邪教洗脑的骗局

整部电影对人性的描写没有标准的善恶之分，如果说第二幕是讲述实体的恶，那么第三幕给观众呈现出的便是心灵的恶，细思极恐的恶。

陈桂林在灵修院里的经历，是本片最精彩的部分，他缉凶的源动力是杀掉林禄和，可灵修院的“尊者”却告诉他：林禄和已经死了，而你的绝症也有好的迹象，你还有转机，好好活下去的机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来一回中让故事有了一波三折的戏剧冲突。

第三幕的色调氛围瞬间一变，从之前的阴冷肃杀变得明亮温暖，富有亲和力。透过镜头技巧和蒙太奇剪辑，陈桂林见识到“尊者”的“神迹”，在常见的邪教伎俩“下药吐黑水、偷换X光片”中，看到了自己的迷茫、脆弱及对教义中成为一个“新造的人”的渴望。观众随着陈桂林从怀疑走向臣服，一同陷入这个看似真诚的教团之中，目睹他身披教团白袍，被洗脑至无法清醒的模样。

直到陈桂林发现地下室里的奢侈、小胖昏迷的真相和小胖妈自杀的无力，重新唤醒了野兽般的陈桂林，把他从原本只想“人死留名”的执念，转化成了复仇的私刑正义。

陈桂林对邪教人员的无差别屠杀非常暴力美学，温暖明亮的礼堂与刺眼的血腥画面形成鲜明的对比，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刺激，更是直触心灵的轰鸣。

最终，陈桂林自首后被判处死刑。与以往影片对类似结局的处理方式：黑幕，出现一堆字，某人犯了什么罪，何时执行死刑相比，本片罕见地直接展现了枪决场景，他吃饱喝足后，从容面对镜头、面对死亡，嘴角微微上扬，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实现了自我和解。至此，第三害得以消除。

详略得当的影音文本，形成良好互文性

本片在镜头调度上表现优异，满足了观众的期待，陈桂林举办入教仪式时，缓缓推进的残酷画面内容与祥和的音乐产生强烈反差；多处追逐戏使用穿梭机拍摄，给人以沉浸感、真实感；角色设定上抓住大多数人的爽点：自己不一定是好人，却想在离开世界前灭掉坏人。

本片插曲《新造的人》是一首很有记忆点的宗教音乐，充满着宿命、神秘、未知与生命力量的呐喊，结合银幕画面，初听觉得很治愈，但越看到后面愈发觉得这首歌的恐怖，每一次响起都是不一样的感受，表达不一样的信息，最后为观众在离场时提供了情绪缓冲窗口，很好地发挥了其入戏到出戏的功能。

电影也有一些不足之处，如香港仔是如何发现陈桂林偷看的？陈桂林被捅一刀活埋后居然还能破棺而出？他与警察之间的故事处理得也特别草率，弱化了影片中政府、警察的角色形象。最后十几分钟能感受到导演是想把第三害，也就是陈桂林自己的心态转变历程给拍摄出来，但是监狱里的戏太过于矫揉造作，适当减少内容也许会更好。不过，这些因素并不影响大家走进影院，欣赏这部水准卓越且能过审公映的大尺度影片。

近年来各地大力宣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导广大人民群众树立正确的价值信仰，形成正气充盈、向上向善的良好社会风气。但部分地区仍然不同程度地存在迷信思想、邪教冒头现象。综合来看，本片除自身的电影属性外，在一定程度上也起到了宣传教育的作用，肩负着唤醒公众反封建迷信的社会责任，如片中生动地揭露了邪教罪恶的本质：“尊者”是如何以祛病救世为名，逐步从精神上控制教民，从经济上盘剥教民，从肉体上残害教民，具有教育性和警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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