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诞中欢笑，在欢笑中心酸

——评国产喜剧电影《年会不能停》

文丨任彧婵

豆瓣评分8.2，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观众给出了五星好评，近八成的观众评价在四星以上，长评破千，短评10万+，这就是喜剧电影《年会不能停》的口碑。

导演董润年，有着十分强劲的编剧能力，《老炮儿》《心花怒放》《疯狂的外星人》《厨子戏子痞子》……这些著名的电影作品，都是董润年担任编剧，对于底层小人物的悲喜人生总是刻画得特别好；主演大鹏，曾经因《屌丝男士》出圈，和乔杉搭档几乎成了影视剧中足浴技师的代表，将小人物演成了自己的名片。

《年会不能停》的故事题材落在了导演和主演的舒适区里，聚焦底层打工人的处境和对于小人物的关切，是这部电影的内核，也是这部电影的高光——底层打工人庞大的基数，让这部电影赢得了最大数量的共鸣。这是一部好笑程度100%，讽刺程度10000%的喜剧电影，完全可以这样说：这部电影并没有造梗，他们只是“梗”的搬运工。

早在2021年，网上对于大厂黑话的吐槽就已引发过大众强烈的共鸣。在知乎51万浏览量的问题“如何看待互联网大厂的「黑话」，如赋能、心智、链路、拉齐、颗粒度？”下，3年前的回答仍未过时。把简单的话语包装得更“高级”、更“互联网味儿”，也依然是行业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这种“黑话梗”，还可以追溯到2016年，papi酱中英文夹杂讲话的搞笑视频。影片中，外企黑话叠加大厂黑话，梗不新鲜，但还是能逗乐观众。“对齐颗粒度”“形成组合拳”“废话文学”……流行但还不至于烂俗，这种从互联网语境中移植过来的笑点一下子拉近了观众与影片的距离，让观众在一个舒适的话语体系当中沉浸式体验影片情节。

这种玄乎的、形式主义的话语包装又何止在大厂呢？正因为“黑话”具有普适性，所以即使很多观众不在大厂，也依然能够精准捕捉到这些笑料。导演是懂观众的，是了解观众的痛点、也知道观众的笑点的。

除此之外，电影的荒诞在现实生活中总是有迹可循，让人“笑着笑着就哭了”。庄正直赖在总部找徐总这段，看上去是反常识的：这么大个活人在各个办公室晃悠，甚至寄生在写字楼里，竟然没有人赶他出去吗？甚至一个陌生面孔跟着去开会，也没有人问过一句他是谁？偌大一个集团安保情况就这么差吗？

可稍微看一看新闻，就能发现比这更荒诞的事：中央美术学院的一名叫邹雅琪的女大学生，以她的毕业设计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现实版的《百万英镑》。她装扮成名媛的形象，在北京生活了21天，没花费一分钱，游刃有余地进出各大场所。甚至还佩戴着一枚价值18元的仿钻戒混入拍卖会。

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里，个人的失焦是前所未有的，导致我们对周遭情况的变化感觉迟钝。与此同时，一些“只敬罗衫不敬人”的社会风气和对金钱与权威的盲目崇拜，总是能够让一些人钻到一些空子，也总是能够忽悠到另外一些人。影片借反派托马斯之口说出：领导艺术的三大原则“给下属留空间”“保持亲和力”“让下属相互鞭策”，还原了职场pua的手段，正是这种所谓的“艺术”，让片中主人公胡建林歪打正着的上位，也让庄正直有空子能混迹于总部。

胡建林和庄正直这两个小人物尤其值得一说，导演将他们的悲剧用喜剧的方式呈现，观众应当能看到在喜剧的外皮下，有个残酷的真相：阶层固化。

作为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的胡建林，一直在“钳工”的基层岗位上打转转，明明一身本领，却成了时代的弃儿，他老婆不堪忍受日复一日的清贫生活，最终离他而去；让他走上“人生巅峰”的不是他的“先进”，而是上层的腐败和纰漏，这便是影片最大的讽刺之处。

如果有别的上升通道，庄正直也许不会跟贪腐者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他也曾对以次充好的行为提出过小小的质疑，但这小小的良心发现最终还是被巨大的现实压力所吞没：为了孩子能上好学校，他挖空心思、掏空家底想调去总部。

本就不靠谱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很难靠谱。错位的调动看似荒诞，却暗合现实逻辑。胡建林和庄正直成为了一个对照组，代表着同样处境当中的两种选择：安于现状，或者随波逐流。

而胡建林阴差阳错的一路高升，更是将职场潜规则扒得干干净净。最开始大家以为是托马斯的关系，后来又揣测他是董事长的儿子。“他这么无能，职位却这么高，一定是后台很硬吧。”众人自作聪明的想法和传播速度极快的小道消息让胡建林成为了董事长板上钉钉的儿子。

影片中，鲜明的戏剧冲突都源于裁员“广进”计划，明明是打翻人饭碗的计划，却还要跟“财源广进”来一出谐音，讽刺意味不言而喻。危机来临，公司想到的是裁员，背负房贷车贷的员工被裁意味着被逼上绝路，然而资本无情，影片中的徐总是资本的代表，创造泡沫、创造虚假的繁荣、割韭菜，但不创造价值，也不在乎个体的命运。资源永远在向少数人集中，二八定律无处不在。

这部电影在某种意义上也在呼唤一种价值回归，提醒着这些年乘着时代的春风赚得盆满钵满的企业，在危机时刻理应承担起社会责任。

《年会不能停》的运气也很好，电影上映前夕，正值“东方甄选”的“小作文事件”闹得满城风雨，“新东方”前员工罗永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激情发言将“东方甄选”架上火堆。人们自然而然的回忆起了2019年新东方年会上辛辣无比的改编版《沙漠骆驼》。电影最后的年会演唱环节，很明显来源于对现实素材的改编。这波天降流量自然而然成为了电影的营销助推器，将这部电影捧到了更高的高度。

幽默不是装傻充愣，好的幽默应该内涵丰富，使人发笑，也让人停下来思考。《年会不能停》信息密度极大，情节一波三折，通过放大大众生活细节，挖掘并集中展现现实生活中的荒诞来达到“笑果”，是一部现实主义题材喜剧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