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民俗切片描绘地方生活
——读黄镌中短篇小说集《老城十二巷》
文 | 任彧婵
中国近百年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的,对世事变迁的叙述也是这一进程当中十分广泛的文学命题,对于这一命题,每一位作家都有自己独特的视角。宁乡作家黄镌的《老城十二巷》有着浓郁的地方气息,形式和表达都十分地道。小说聚焦宁乡的民俗风气,细致的雕琢着这些人事变迁过程当中一个又一个小人物。全书16篇文章,15个故事,一篇打头的自序提纲挈领,能看到作者创作的初心。自序虽然不算是本书的主体,但语言依然精致得体,毫不敷衍,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他们的心是出炉包子,白净,温热,柔软。”语言的魅力在此淋漓尽致,这样的比喻既鲜活又贴切,既独特又具体。读完这本书的故事,也能感受到作者的心,一样的“白净、温热、柔软”。
首先,这本书里的故事呈现出一种真实性和普遍性。作者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老城的风貌和人物的心理,大背景是熟悉的,但其对诗意内核的发掘和风格化的语言,与微观化的处理完成了小说的陌生化表达。因细节而真实是这本小说集的显著特点;而其普遍性,则表现在故事情节能够引发读者的强烈共鸣。也许读者的生活当中不会有大戏窝,不会有小扇坊,但我们都会在生活中遇到与刘八字、尹红莲、章含英、海蓝姨妈类似的人物,我们不一定了解他们,但我们一定隐约听说过这些人的故事,不一定知道得那么确切,但总是听说过的。
作者让这些在日常生活里通常沦为背景板的人物走上了舞台,在他们自己的小宇宙中上演着人生的辛酸苦辣。还将那些日常生活中不太常见的事物拉到了聚光灯下:花鼓戏、油纸扇、糖画、山歌子、皮影戏、石磨米粉、扎纸……这些事儿我们都不陌生,但也都没怎么深入了解过。作者将这些东西放进了小说当中,细密扎实的文字叙述像长镜头一样连贯又流畅,场景感极好。我始终相信,每个人的生活都值得重新书写一遍,那些被我们轻易忽视、匆匆瞥过的人、事、物,他们的存在本身就藏着文学的意趣。
其次,《老城十二巷》在艺术表现上也达到了很高的水准。作者的语言凝练而富有诗意,三两句勾勒出世间万象,有一种宛如写意画的美感,充满意蕴,令人回味。汉语言当中的传统音韵之美几乎贯穿整本书,让人一念就知道这是我们本土的东西。
近年来,学界多有对中文病态西化现象的担忧,许多方言更是需要拯救。要知道,语言承载文化,文化传递精神,“一个国家文化的魅力、一个民族的凝聚力主要通过语言表达和传递。”如果语言消失了,那些以语言为载体,尤其是依靠口头语言世代相传的文化信息也将随之消失。
在这本书中我们可以惊喜的看到,那些越来越小众的方言俚语被悉心的保存了下来,与它们一同被保留的还有那些民间的俗语、谚语、偏方、手艺、地方小吃、风俗习惯等等。大量地方特色鲜明的山歌、童谣、顺口溜、礼俗歌融入了小说情节当中,整部作品将老城的民俗风情展现得细致入微。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并没有去迎合当下读者的阅读习惯,去采用讨巧式的写法:重情节、重节奏,重故事性,重爽感,重戏剧冲突,而是采取了一种娓娓道来的叙述节奏,不紧不慢。其实在自序当中作者也说得很清楚,她特地避开了戏剧化的编排,采用散文化的结构,在意行文的静气。也因此,这本书适合沉下来仔细琢磨仔细读,它或许不会带来情绪上的高峰体验,但就是这种细水长流的美滋润心田。读到最后其实有一种宁静的怅惘,而刚好最后一篇《寿记》也是讲“事死”之事的,《荀子》有云:“丧礼者,以生者饰死者也,大象其生,以送其死,事死如生,事亡如存。”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纸扎的各种物件就是死后的礼信和体面。《寿记》讲“事死如生”,讲以德报怨、讲不以武欺人,依旧没脱开传统美德这一命题,称得上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
文学应当对社会风尚起到引领作用,而不是做跟屁虫、应声虫,去重复强调和着重描画一些大众固有认知里的东西,给原本就闭塞不通的“信息茧房”再装一把大锁,让大众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信息当中变得越来越狭隘。文学应当使人坦荡、开阔、包容、向上。文学应当关注读者不曾关注的角落,提供一些新的视角和态度。
我们还可以看到,书中的故事虽然并不是那么明快,每个故事都带着生活沉甸甸的枷锁,但作者轻盈的审美特质稀释了这种生活的压迫感,卡尔维诺曾说:“文学是一种生存功能,是寻求轻松,是对生活重负的一种反作用力。”让轻盈消解苦难书写,这样的处理方式大大增加了小说的可读性和趣味性,由此可见作者非常纯熟的写作技巧。
总而言之,《老城十二巷》通过多个不同的故事,向读者传达“相信生活带给我们的,永远是美多于丑,爱多于恨,光明多于黑暗”的观念。作者对家乡的深情凝望,还原了一个真实的老宁乡,而光阴洪流当中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为《老城十二巷》赋予了灵魂。合上这本书,我们不会忘记刘八字拉的花鼓大筒,那是独属于老城的背景音乐,也是独属于老城的韵味,能将人一把拉回过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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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文联
作者:任彧婵
编辑: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