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

——从舞剧《咏春》看舞台角色塑造

文丨陈征宇

前不久，舞剧《咏春》再次来到长沙巡演，现场气氛热烈依旧，演员返场谢幕了五六次，观众仍舍不得离去。

该剧弘扬的，是以咏春拳为代表的“扶弱小以武辅仁”的武学精神。采用双线叙事，一代宗师叶问赴香港打拼的故事，与若干年后《咏春》剧组对此的拍摄记录，两组场景在舞台上旋转交替、无缝切换。

当两条故事线在剧中并行展现时，舞台上的演员多达近40人。但不管主角还是配角，每个角色都演出了自己的风采，很多场舞蹈都让看得人目不暇接，主角的表现自不必说，难得的是配角的表现也毫不逊色。这其中，让我印象深刻的配角有：灯光师、猪肉荣、还有洗晒香云纱的浣纱女们。

灯光师

灯光师是串起整场舞蹈的线索式人物。整部剧从他登场开始，以他退场结束。可以说是藉由这个人物，建立起整部剧致敬平凡人的故事底色。

作为第一个出场的人物，整部剧都是以灯光师的视角来展开的。他先是以老人的形象出场，舞池下场口一侧摆放着的一堆电影拍摄老物件勾起了他的回忆。于是他跨上主舞台，随着大幕开启、舞台装置的转动，跨越时空、返老还童，故事就此拉开帷幕……

随着演出的推进，观众看明白了这个线索式人物，是拍摄叶问故事剧组的灯光师，他在剧中最常见的动作，就是将光打在叶问这个大英雄的身上。与此同时，他也被叶问所吸引，偷偷地照着叶问的身手比划出武打的一招一式，幻想着能成为像叶问一样的英雄。在很多场偷师戏中，灯光师与叶问的动作几乎是一样的，甚至比叶问的动作难度还要大，非常考验演员的功底。

灯光师这些与主角相似的戏份，让我联想起91岁的表演艺术家游本昌，作客湖南卫视、芒果TV双平台真人秀《灿烂的花园》时讲到：小角色也要下大角色的功夫，长此以往，今后遇到大角色的机遇，才有可能接得住。按照这个逻辑，假以时日，也许灯光师日后也能演上叶问、当上主角呢。

猪肉荣

虽然叶问是《咏春》的代表性符号，但这部剧，其实更多的是在向平凡人致敬。也因此，该剧舞台上，除了叶问夫妇和几位掌门、导演等主角，更多的，是由一众配角撑起的人间烟火气。

比如叶问刚到香港时，72家房客的群舞，就让原本安静的舞台变得热闹非凡。有人在剁肉、有人在剖鱼、还有人在打麻将……一幅活色生香的市井生活图卷在观众眼前徐徐展开，人情练达、嬉笑怒骂，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特点、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精彩。而猪肉荣，是其中最出彩的一个小人物。

猪肉荣，顾名思义是个卖肉的商户。当街头混混们第一次到街坊邻里间来闹事时，混乱中，他无意的一拳，揍到了为头的混混脸上，只好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给混混头子赔不是；虽然是不经意地出拳，但当混混们走后，街坊们把他纷纷围住，赞他为大家出了口恶气。饰演猪肉荣的演员，很好地运用舞蹈肢体和面部表情，将这个角色面对恶棍时的唯唯诺诺、与收获表扬时的得意洋洋展现得惟妙惟肖。

这无意的一拳，也为他惹来了麻烦。当夜幕降临，白天吃了哑巴亏的混混头子，带人找上门来，抓住猪肉荣一通猛揍，要不是叶问及时出手相助，猪肉荣还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样。当叶问教训混混头子时，一旁的猪肉荣并没有像常见的那样，吓得双手抱头、蹲在一旁胆战心惊，而是运用丰富的表情和动作，恰到好处地演绎出这个角色，从对寻仇混混的害怕、到对叶问出手相助的感激等心理变化，也为他日后毅然替叶问挡枪，埋下了伏笔。

香云纱女

除了双线索、双空间，《咏春》的另一个特点是双非遗，即咏春拳和香云纱。咏春拳贯穿舞剧的始终；香云纱则通过演员的服装，在灯光的映衬下，呈现出别具一格的岭南风情。

香云纱本名莨（liáng）纱（绸），是岭南地区一种古老的染色面料，由于穿着走路会沙沙作响，最初被唤作：响云纱。在《咏春》中，除了服装展示，编导还特地将入选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香云纱染整技艺搬上了舞台。

这一幕叙述的是，叶问妻子永成因思乡成疾，不得不返回家乡佛山养病，邂逅了一群在河边洗晒香云纱的女子。群舞演员头戴斗笠、身穿红云纱、打着赤脚，在灯光和音乐的配合下，将香云纱染整技艺中的晒莨、水洗、摊雾、卷莨等技艺，艺术化地呈现在观众面前；也让观众直观的感受到了叶问与妻子无奈别离后那份无处安放的乡愁。

虽然这一幕以群舞为主，出场的女演员们大多数时候都以斗笠遮面，甚至连她们长什么模样都看不太清楚。但这些群演依然通过自己优美的肢体语言，将香云纱洗晒的一整套流程演绎得行云流水、唯美灵动。又因为整部剧的功夫感氛围，有那么一瞬间，演员们似乎从制纱女的形象中抽离出来，显示出一种武打片中功夫女侠的气韵，给人一种功夫电影的既视感。

正是因为灯光师的坚持，剧组才没有解散；正是因为猪肉荣的勇敢，叶问才免于一死；正是因为无数个香云纱手艺人对这份手工艺的默默守护，才让这个承载了千年文明的非遗技艺穿越时空绽放光彩。

从观感来讲，《咏春》这部剧非常考验观众的眼力，因为在很多场戏里，主角与配角都身处同一个空间，每个人物都很出彩，看得人只恨没多长几双眼睛。所以这部剧很适合好几刷，一般一刷都会聚焦主角的表演，可与主角同场起舞的配角们也都有各自的味道，值得再刷。可以说，这个舞台上的每一个角色塑造，都值得细细品味和欣赏。

整个剧目的演出过程中，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每一个角色，脑海里不断闪现出“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这句话。从《咏春》这部剧的主演和群演的表现来看，每一个角色都演出了自己的精气神，很好地诠释了“英雄站在光里，而我们，愿是那束光”这个题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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