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海报。图片来源豆瓣

中国传统文化IP在当代动画电影中的审美表现

——以《哪吒》为例

文/尹冰 丁舒珊

摘　要：近些年，我国具有中国传统文化IP的动画电影取得了不菲的成绩。当代动画艺术创作要坚持辩证取舍、推陈出新的态度，保持固有的东方文化基因，适当地借鉴外来艺术血统，进行合理的创新与尝试。这些积极的做法有益于解决中国动画创作发展过程中所带来的诸多问题。文章以《哪吒》为例，将近年来上映的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和《新神榜：哪吒重生》对比“历史性断层”之前的经典动画电影《哪吒闹海》，从几个不同角度分析中国传统文化IP在当代动画电影中的审美表现。

关键词：中国传统文化IP；当代动画电影；审美表现；《哪吒》

改革开放不仅对我国的经济建设产生了重要影响，对文化艺术来说也是一次巨大的考验。在此期间，中西文化进行深入的融合与激烈的碰撞，各行各业都要在变革中求生存、在融合中求发展。在这场由内及外的蜕变中，发展相对落后的中国社会信息输入大于信息输出，中国动画艺术在市场经济的发展和外来文化的冲击下形成了“历史性断层”，陷入了长期的低迷状态。大众审美意识在此期间发生了倾斜和断裂，这种困境是国家文化发展所必须经历的阵痛。

文化艺术作品是培育大众审美的土壤，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化，信息传播的双向交流日益频繁，使中国社会的当代美学思想逐渐变得丰富多彩。20世纪80年代，我国文人开始将西方现当代文化艺术的风格与流派逐一搬到中国本土并进行学习与模仿。这些“西学东渐”的尝试在文化观念与价值体系上表现出“水土不服”的症候，人们开始逐渐反思中国传统文化能为中国现代文明所带来的转变与契机。

中国传统文化IP中拥有大量的民族审美元素，蕴含着整个民族的审美习惯，在日积月累中沉淀为中式审美的心理定式。动画艺术需要在新时代的文化发展中抓住机遇，重拾优秀的中国传统文化，将当代的文化思想和艺术观念植入到传统文化IP之中，倡导高尚的审美品位，培养纯正的审美意识，提升健康的审美趣味，塑造和影响当代观众的审美价值观，与其他艺术形式共同形成赋予时代感的美学思潮。

一、中国传统文化IP在我国动画电影创作中的“前世”与“今生”

在国家富强与民族复兴的道路上，优秀的传统文化既可以使人们形成文化认同而促进治国安邦，又能够让大家凝聚民族精神共同应对国际挑战。中国传统文化IP大多取材于中国古典文学和民间传说，这些传统文化题材经过了历史的检验，是时代人们智慧的选择，在不同艺术创作中其叙事性得到不断丰富和拓展。在中国动画创作中只有弘扬优秀传统文化，融入中国精神和东方气质，使中国传统文化IP保持东方审美的固有品性，又兼顾东西文化交融的时代特征，唤起大众对中国当代动画的审美情感，形成优秀的审美积淀，才能稳步提升大众的文化自信，并进而影响后世的艺术创作。

审美意识不是简单的具象图案或者抽象符号，是人对于世界的一种综合性的审美认知，它必须通过某种文化形式或者风格情调才能使他人感知和理解。在动画艺术作品中，艺术家往往借助形体色彩、角色表演、配音配乐、运镜节奏等方面进行审美追求的意图表达。1979年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制作的动画电影《哪吒闹海》是中国第一部宽银幕动画长片，汇聚了老一辈动画艺术大师的艺术才华和辛勤汗水。从主题和立意上摆脱了《封神演义》原著中的灰暗色彩，用精致优美的民族化艺术视听语言创造了一个美轮美奂的神话世界，被誉为中国动画史上的一座高峰。它的成功体现了当时中国社会的审美意识，也反映出了创作者们对中国动画民族化创作之路志同道合的艺术追求和丹青不渝的理想信念。

传统文化中能够与时代结合的元素可以被更加细致地挖掘和阐释，人们对传统文化的了解途径才会大大拓宽。{1}近年来，一批优秀的动画人继承和发扬老一辈中国动画学派艺术家的创作思想和艺术精神，始终坚持走动画民族化发展之路。经过多部改编自中国传统文化IP的动画创作与实践，我国当代动画电影的创作经验和艺术语言逐步走向成熟。2019年7月由霍尔果斯彩条屋影业有限公司出品的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是当代动画电影的杰出代表，最终票房破50亿，成为迄今为止票房最高的动画电影，并位列中国影史票房榜第二名；而2021年2月由追光动画制作的动画电影《哪吒之哪吒重生》，其具有极强冲击力的个性化视听语言和后现代主义的美术风格吸引着无数年轻人的目光。同样都以中国传统文化IP哪吒为主角，但两部影片的叙事情节和美学风格都是较为鲜明而又独特的，不但突破了传统的动画创作规律，取得了全新的视听感官体验，还拓展了观众的精神思维空间，满足了人们不断提高的艺术审美要求。

二、我国当代动画审美的基本特征

时代的进步与文化的发展要求艺术创作也为之鼓与呼。对比同样表现中国传统文化IP但又在不同时代创作的经典作品，应该秉持积极而又包容的态度，从不同时代环境所赋予的不同形式美法则中，以一分为二的辩证法来剖析影视作品的审美特征。

1.符合时代性的情节叙事审美架构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艺术创作大多是自由和感性的，创作意图抒发和表达着作者的思想和情感。即使是对自然事物的描写也是映射对人的内心关照；相比之下，西方文化中更重视的叙事观念大多源于科学与理性的，即使在虚拟的世界观中也大多体现着客观世界的发展规律，是自然界与角色本身的本质性传达。

我国早期的动画电影在叙事审美上具有“概念化”“类型化”和“扁平化”特征。《哪吒闹海》作为代表影片，受到当时政治社会环境、艺术创作理念和大众审美心理的影响，角色塑造正反对立、忠奸分明。在剧情发展上，突出主角表演，弱化配角塑造。而在当代动画电影的叙事情节中，对于角色的情感表现意识不断加强。当代动画角色的人物设定也不再是非黑即白，在具备独立人格特征的同时，也靠情节和叙事来不断深化，塑造出丰富而又真实的内心世界。如《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主角哪吒被设定为带有恶念的魔丸转世，一出场就带着满满的“负能量”亮相于观众面前；而龙三太子敖丙则作为持有善念的灵珠转世，就连形象设计也是一副优雅正派的公子形象。两个主角一直围绕善良与邪恶不断地进行转换，叙事节奏控制得当，情节发展生动有趣。

中国传统文化一直在融合中发展，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兼容了许多外来文化。随着时代的变迁，在文化传统、社会思潮、经济发展、国际环境等因素的影响下，大众审美趣味不断更迭，在当代的艺术创作中也逐渐呈现出后现代主义的糅杂性。动画作品同现实社会和时代的“贴近”需要创作者具备深厚的人文素质和独立的艺术品格，才能调动大众的审美情感。如在《哪吒重生》中，影片一开头便打破了观众心中对于传统文化IP哪吒的故事设定预期，设计成一群机车青年在钢铁生产厂区中飙车的情节，节奏感十足的说唱配合炫酷的飙车运镜使画面具有十足的现代工业风。在后续情节叙事中时空交错的世界观和变异超常的故事线中，运用了时而摇滚现代、时而古风魔幻的叙事风格，还运用了蒙太奇和抽帧等影视艺术表现方式，使观众目不暇接。加上许多对其他经典影片和传统文化IP的致敬情节使观众不断产生情感共鸣，取得了新奇而又良好的观影体验。

2.具有多元性的美术造型审美体系

动画通过极具概括性与夸张性的视听语言，使人们进入对故事内容的审美活动和艺术想象，人们再由视听感受带动心理机能中情感和记忆的无意识联动，最终达到审美意识的共情。动画影片中的色彩与线条、节奏与韵律、动作与语言等方面如能符合观众文化审美的知觉经验，角色的表演与剧情的发展应和了观众的心理律动，就能够激活共情感受，审美需求便得到满足。

当代动画电影的受众已从低幼化慢慢转向全年龄人群。因此，面对不同圈层的受众群体，其审美体系应该是开放性和多元化的，尤其在以传统文化IP为主题的动画影片创作中，展现和传达的中式美学应该是动态和外向的。从《哪吒闹海》到《哪吒之魔童降世》，在角色造型设计上既有借鉴也有突破。如在《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主角哪吒齐刘海、双发髻的造型的儿童形象遵循了《哪吒闹海》的人物设定，而八字眉，黑眼圈，豁牙露齿的形象设计是比较“丑”的，其实是创作者为了迎合影片“打破人们成见，扭转自身命运”的中心思想而故意为之；敖丙由《哪吒闹海》中尖嘴猴腮、红发利牙的反面形象转变为俊朗帅气的翩翩少年，但使用的武器双锤是源自之前的设定；哪吒的师傅太乙真人由体态纤瘦白发长须的稳重老者变成了大腹便便不修边幅的滑稽中年；家将和巡海夜叉的形象变化不大，但龙王则以一直以一条真实的巨龙原型贯穿故事始终……在其他角色和场景、道具、服饰的造型中，《哪吒之魔童降世》也结合了许多中国传统文化元素进行设计，如结界兽的形象参考了四川金沙遗址出土的殷商时期的文物，在故事情节发展中还出现了仰韶文化的彩陶、青铜器炼丹炉、民间面具、山水画时空传送门等，视觉效果整体上遵循中国传统的美学趣味，古风十足。

大相径庭的是，《哪吒重生》的美学风格上表现出了较强的后现代性。在场景设计上，温暖的中式建筑与冰冷的现代钢铁城市形成强烈对比。在不同的情节中，又营造了中国古风与未来主义的时空交错感。如影片开头交代故事背景的片段中，形态酷似三毛的报童卖报和歌舞厅中的歌舞演出，加上民国时代城市街景和人物衣着等视觉元素，营造了旧上海的既视感。而在西装革履的敖广派出杀手追杀李云祥的情节中，杀手驾驶的战车造型又模仿了影片《疯狂的麦克斯4：狂暴之路》的赛博朋克风格。具有嘻哈风格戴着机械面具的孙悟空，住在一个赛车改装厂房中，放置了一尊巨大机械悟空神像，神像身后一排排管道喷水而出的环境酷似一个现代版的水帘洞；李云翔自制的铠甲和火尖枪以及爆发出的元神光影又富有强烈的科幻机甲和超现实主义的艺术风格……总之，《哪吒重生》的整体美术造型审美体系与传统的审美要求是一种逆势走向，但对古今中外经典元素的借鉴和融合为当代中国动画艺术创作提供了很多创新维度的实践经验。

3.探讨时尚性的角色表演审美边界

动画艺术具有强烈的时代感，一方面体现在影片创作年代技术层面的探索边界，另一方面则体现在角色表演的审美边界。可以简单地理解为，精美的视听效果能够展现当时动画技术的前沿，而对于影片更为重要的是体现审美价值观的风格和情调。这种风格和情调是通过角色的动作、表情、台词、心理等元素的综合性表演而反映出的人设气质和性格特征，通过这些元素可以反观当时社会的价值观念和人们的审美情趣。

《哪吒闹海》的创作是在改革开放的社会背景下，我国社会由计划经济逐步转变为市场经济，思想领域逐步开放，文化交流也越加频繁。在动画艺术创作上虽然依旧秉持着寓教于乐的创作态度，但从影片的形式和内容上进行了许多浪漫主义的探索与尝试。从故事情节到角色表演都大力进行民族化表现，并体现影片主题立意对真、善、美的追求。角色表演借鉴了大量的敦煌壁画、艺术体操和民间舞蹈中的动作，还模仿中国戏曲的叙事形式，设计了大量的打斗场面……这些创意符合当时观众的文化需求和审美习惯，无疑在当时的环境下取得了成功。而在当下的《哪吒之魔童降世》的角色表演中，带有大量的网络信息时代的流行文化因子和时尚性元素，如装有灵珠的宝莲设有八卦密码锁，太乙真人忘记密码，最后用指纹认证才将宝莲解锁；又如太乙真人将哪吒带入山河社稷图中，让哪吒体验的“遨游仙境”项目如同当今游乐园中的过山车……这些情节都是将当代元素通过可以体察的艺术形式或角色表演作为信息载体和通道向大众传达幽默，反映出当代人们复杂而又细腻的审美心理和价值观念。

《哪吒重生》是一部主要面向青少年观众，体现“速度与力量”的热血片。创作团队很好地把控了在一个错综复杂的虚拟时空中故事展开发展的节奏，为角色表演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由于剧情所涉及的时间跨度性较大，对3000余年前世今生的角色表演也具有不同的风格和定位，其中囊括了不同圈层群体的爱好范畴，甚至青年圈层中流行的亚文化也有一定的涉及，有效地拓展了影片的受众人群。如面具人孙悟空的角色设定在影片中起到了很好悬念和加分效果。孙悟空在多半镜头中都戴着机械面具，一出场即一头爆炸式白发，身着一身粉色西装制服，手戴霹雳手套，脖子上套着大金链子，嘻哈时尚的气质动作加上自信十足的台词表现，活生生一个纨绔子弟。在影片叙事过程中，还时不时冲着镜头与观众对话，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在动画电影中自然地践行了布莱希特“打破第四堵墙”以产生“间离效果”的戏剧理论。{2}在李云祥找孙悟空闻讯自己身世的片段中，孙悟空身着翠绿色睡衣，外套金色长袍，脚踩夹脚拖鞋，娴熟调酒的动作，以及后来剧情中装老鼠的癫疯表现和几只小猴子的幽默表演，完美呈现了作为隐藏身份的“面具人”的诙谐幽默而又深不可测，同时也暗喻了齐天大圣在影片中看破红尘而又玩世不恭的人物性格。

4.引导辅助性的配音配乐审美倾向

动画中的配音与配乐可以控制情节发展的节奏和速度，描绘角色内心的情绪和感受，辅助配合美术画面迅速将观众带入到故事发展的情景气氛之中，对于美术表现、角色塑造、叙事节奏和主题升华等方面起到极为重要的辅助性作用。

我国早期的动画电影配音多采用普通话，目标就是符合艺术规律与贴合创作目的。《哪吒闹海》的角色配音虽然有较为突出的情感表现，但从现在看来，其中规中矩的配音方式较为传统和保守，似乎缺乏一些现实生活中人物性格的灵魂。而在当代动画电影的配音创作中，更加注重对人物性格的细节性塑造：《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太乙真人一口四川普通话和申公豹结巴口吃的配音为影片增添了许多喜感；《哪吒之魔童降世》和《哪吒重生》中的敖广均运用了变音特效，突出了其反派的角色设定。而用不同的乐器进行背景配音也赋予了不同角色的性格特征：《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用高亢的唢呐表现哪吒不由天命的性格；用轻松的三弦表现太乙真人的诙谐幽默；声势宏大的西洋乐器组合渲染了哪吒变身后的魔性……

由于动画电影中的人物并非真正的演员出演，故在人物情感传递和内心活动展现方面，需要更多地借助电影配乐，以达到人物与电影画面的统一。{3}在《哪吒闹海》的民族化表现上，创作者做出了大量的努力和尝试，如在剧情中具有大量镜头表现哪吒的动作表演，其间的配乐多运用优美的民族乐器进行演奏，如唢呐、二胡、编钟、古筝等；在打斗场面中则运用了大量的京剧“武场”的打击乐器进行配乐，如鼓板、大锣、铙钹、小锣等，使整场影片都回荡着中华音律的灵魂。而在《哪吒之魔童降世》的配乐中，运用了大量的民族乐器与西洋乐器进行融合性创作，并在编曲过程中发挥各自优势，控制叙事节奏，调节情节气氛，使观众在观影过程中获得了全新的听觉感受。《哪吒重生》的表现则更加现代，影片中大量运用了烘托影片气氛的物理音效、动效配音和虚拟电子音等，时而强调接近真实世界的视听感觉，时而打造处于虚拟空间的科幻效果。除此之外，与其他两部影片不同的是，在《哪吒重生》中还加入了四首原创歌曲，丰富了影片的内容结构，深化了主题的精神内涵。

在后两部影片的配乐中，也向很多经典影片进行致敬，例如《哪吒之魔童降世》不但舞蹈动作转模了《哪吒闹海》中哪吒重生后的情节动作，连背景音乐也是原曲的旋律。《哪吒重生》中在孙悟空才亮出自己的身份，当齐天大圣的元神动画出现的时候，耳熟能详的《小刀会序曲》旋律在现代电子音乐特效技术的助力下振奋人心，使影片到达了全场的高光时刻。

5.升华价值性的主题思想审美标准

在动画艺术中对于中国传统文化元素的借用与转换可以建构出多层次、多侧面的世界观。动画艺术对于情节叙事的美学表达既浮现于形式上的浅层组织，又潜藏于内涵中的深层构造，浅层组织中所表现出的是丰富的视听语言，而深层构造中表现出的则是独特的文化精神。动画艺术用具有时代性的审美标准，通过对不同层次美学元素的共同演绎塑造影片的主题思想，传达价值观念。

在《哪吒闹海》中对于哪吒的形象是一个传统观念中的好孩子，他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善良孝顺，虽然有点顽皮，但具有正义感，助人为乐、惩凶除恶，在强权的压迫下不连累家人和百姓，持剑自刎，重生归来后大闹龙宫，报仇雪恨。在主题和立意上，这是对封建强权和保守思想的一次叛逆。李靖作为哪吒父亲的角色在《哪吒闹海》中只是作为配角在推动故事发展的情节转场中出现几次，并且迂腐决绝，具有封建社会的传统父权主义形象。而在《哪吒之魔童降世》中，作者不但深入刻画了李靖的情感，还增添了哪吒母亲殷夫人的角色，并在故事中设计了大量的母子互动情节，宛如当下社会中因父母工作繁忙，独生子女作乱叛逆的成长环境，使整部影片叙事上更加饱满立体，情感表现上更加深入细腻，在幽默风趣的角色表演中塑造带有真情实感的人物形象。而故事中的矛盾冲突也围绕着哪吒对个体发展的自我实现，比较准确地把握了当代青少年人群的成长心理，获得了大部分观众的情感共鸣。主角为魔童转世的概念设定，与青少年时期所具有的叛逆性相吻合，而当代青少年成长中的孤独感又使他们特别渴望受到集体和同伴们的认同，以至于哪吒一直受外人歧视的成长经历使他不断对现有的规矩和秩序进行质疑甚至反叛。影片最后一句台词“不认命就是哪吒的命”虽看起来反叛传统却依然保留着最中正的热血和感动，依然有着奉献和担当着中华文化的价值取向。{4}

《哪吒重生》表面上同样是对于阶级压迫的反抗剧情，但真正的主题思想并不是哪吒与东海龙族的对抗，而是主角李云祥为了责任而成长，为了正义而战斗，为了百姓而献身的价值观念。影片中的哪吒元神一改之前《哪吒闹海》和《哪吒之魔童降世》两部影片将哪吒打造成一个小英雄的人物形象，在此片中的面具人孙悟空也和李云祥说：“你身后那小子，你大开杀戒的时候他就现身，到你李云祥想救人一命的时候，他就消失不见了。”这与原著《封神演义》中的哪吒“爹娘害怕、杀神杀妖，连自己都可以杀”的灰暗性格更为贴合。进而，孙悟空用激将法给李云祥定性：“你不是哪吒，你不够哪吒！”在家人受难、百姓受苦的境遇下，李云祥最终选择只身一人前往龙宫进行决战。傲慢的元神直到男主角在濒死时刻才选择在混天绫幻化的莲花中将其复活并与之合体。这种情节设定也许是因为男主角舍己救人的大义感动了哪吒元神，毕竟在3000年前，哪吒也是因救百姓而选择自刎。因此，这个正义善良的现代版哪吒得到元神的认可，使影片的价值观得到升华，并对“哪吒重生”进行点题。

艺术作品具有时代所赋予的价值体系，与其时、其地的风俗习惯、道德规范、审美情趣等因素息息相关，每部艺术作品都反映着那个时代的人生理想与审美理想。相信在新时代文化发展的促使下，中国传统文化IP在我国动画电影中将有更加丰富多彩的审美表现，更好地将民族性与世界性相融合，在不断超越自我的同时，更加自信地面向世界。

注　释：

{1}陈琼：《文化IP：在无形资产中创造文化价值》，中国商业出版社2016年版。

{2}[德]贝·布莱希特著，丁扬忠、李健鸣译：《布莱希特论戏剧》，中国戏剧出版社1990年版，第4页。

{3}刘思遥：《论电影音乐的情绪功能》，《电影文学》2018年第４期。

{4}林歆刚：《〈哪吒之魔童降世〉：寄托当下人心中的英雄情怀》，见[DB/OL].http://news.fjsen.com/2019-07/28/content_22547

878.htm,2019-07-28/2021-06-08.

*本文系2020年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我国动画片民族性认知与呈现的历史变迁”（项目编号：20YJA760068）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北京电影学院；中国传媒大学）